那蘭說:“可不,我是顛撲不破的超級倒黴蛋,麻煩總跟著我,公安是解決麻煩的,所以總要我來拋磚引玉。”

金碩笑起來,他不故作矜持的時候,還算個帥哥呢。他說:“我給你帶好東西來了。”

“哦?”那蘭見他除了捧來鮮花,並沒有帶別的物品。

“記得你昨天托我找那份話劇《家》的錄音剪輯嗎?”

那蘭一喜:“找到了?”

“沒有。”

“你涮我!”那蘭抗議。

金碩得意地笑道:“我沒找到錄音剪輯,但找到了完整的話劇錄音。”

那蘭笑道:“你到底是在京城裏混的,說話好有技巧。”

“你別說,如果不是因為在京城裏混過,還真找不到這份錄音。我發動市局的同事們在江京找,電台、電視台、圖書館、檔案館,都找過了,沒有。所以我找了部裏的關係,找到了中戲。江湖傳言,中央戲劇學院有全國最權威最完整的話劇錄音錄像收集。”

那蘭說:“有道理。”

“但中戲雖然有無數份《家》的錄音,但並沒有江京市話劇團六十年代初的版本。”

那蘭想,帥哥你不要再繞彎子了好不好。她說:“這個倒也不奇怪,畢竟不是什麼超經典的版本。”

金碩說:“但是中戲表演係的一位老教師提供了一條很值得追查的線索:他說最有可能保留了江京市話劇團那個版本錄音的,是你的一個同事。”

“越來越玄妙了。”那蘭說。

“你們江大是不是有個表演藝術學院?”

“有啊,前身是江京戲劇學校,並入江大後,就成了江大表演藝術學院。”

“學院表演係裏有位教授,是土生土長的老江京,也是江京文藝界的老兵,有收藏各種江京演藝曆史資料的癖好。我打電話去問過,果然,她有!可惜,她不能把錄音直接給我們,因為那是她的珍藏,在舊式卡帶上,你要聽,隻能在她家裏聽。她說她不介意,因為她本來就會時不時地拿一些收藏來欣賞。”

那蘭說:“正好,我也有些關於那個劇的菜鳥問題要請教,你能幫我和她約一下嗎?”

金碩問:“什麼時候?”

“今晚。”

今晚意味著兩個小時後。

周長路再次綜合瀏覽了那蘭的各項指標,同意她離開急診觀察室。如果他知道那蘭會隨即趕往江大繼續調查,一定會將她再扣留一宿。

但那蘭知道,等不起了。

關菁的屍骨被發現後,米治文的新字出來後,那蘭覺得緊迫感倍增。這遊戲什麼時候是個頭?血巾斷指案難道真的會再次發生?雖然她也說不清米治文母親的表演錄音能給刑偵帶來什麼樣的突破,但她覺得這是了解米治文的重要一環,也是了解血巾斷指案的重要一環。

江大的表演藝術學院前身是江京戲劇學院,雖然並入江大,校址從未變更,文園區西,離江大步行二十分鍾可達。那蘭近日來生活極無規律,連遊泳的時間都沒有,又暈厥過不久,此刻全身還有些乏力,就坐了一站地鐵,可以少走幾步。

表演係的辦公樓門緊閉,在那蘭猶豫一下的時候,門開了,走出一位一頭銀發的老太太。“你是那蘭?”

“聶老師?”

“請進吧。”聶洋是那位表演係老師的大名,她領著那蘭進了辦公樓,樓門自動鎖上。在走廊裏的燈光下,可以看見老太太華麗又不失優雅的針織外套,筆挺的腰板,輕盈但不輕浮的步態。“不好意思,要叫你跑一趟。那帶子實在太老,我可不放心傳來運去的,再給不知名的機器糟蹋兩下,後果不堪設想。”

那蘭對聶洋最初的印象是說話直來直去,不甚顧忌,等到了她的辦公室,那蘭心裏口中都“哇”了一聲,一時忘了對老太太進一步評價。

聶洋辦公室的牆上的每一寸幾乎都被圖片覆蓋了,話劇的劇照、演員的合影、影視或話劇的海報。其中有聶洋和大量演員的合影,包括她和濮存昕、潘虹的合影,和李默然的合影,和馮遠征的合影,還有些老照片,很多那蘭說不出名字的演員。

聶洋指著其中的一張黑白照片說:“這是我和曹禺老師。”那照片一看就是複印的,原版的老照片一定小心翼翼地夾在某本影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