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頡的新字還是第一時間裏就到了楚懷山的案頭。那蘭猜到金碩接手後,可能會和巴渝生的辦案方式徹底切割,包括棄用楚懷山和自己,所以早在醫院裏就征得巴渝生的同意,將那幾個一模一樣的怪字用手機照了下來,用微信發給了楚懷山。

這些,金碩沒有必要知情。

回到宿舍後的第一件事是打開手機,有微信來,楚懷山在線,正在等她交流。發現了倪鳳英的屍骨後,那蘭和楚懷山在微信上聊過一次,當時楚懷山擔心那蘭挖到倪鳳英屍骨後心理受創,簡單慰問了幾句。相對直麵或電話交談而言,那蘭更喜歡微信的方式,他寫下的話,依舊簡明扼要,但沒有斷句的別扭。

楚懷山:“談談那個字。”

那蘭:“這麼快就有分析結果了?”

楚懷山:“毫無結果。第一個字用兩天,按照遊戲的原理,第二個字隻會更難。我盯著那個字發了兩個小時的呆,思路渺然。”

那蘭:“但你一定有什麼想法,渺然是小而遙遠的意思,並不等於零。”她相信楚懷山不是那種閑極無聊半夜找美女聊天的人。

楚懷山:“發呆兩個小時後,我隻得出一個結論,能解開這個字謎的隻有你,我跟著不過是起哄。”

那蘭:“很高興看見你背誦倉頡大師語錄。”

楚懷山:“是真的。米治文在這個字裏留下的線索隻會和你有關,你的身世、你的經曆、你的社會關係,等等。以前那個字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蘭:“我不算複雜,但身世、經曆、社會關係也有千條萬條啊!”

楚懷山:“所以這是我得出的另一個結論,要在短期內解這個字,不能以你為重點。”

那蘭:“到底要不要拿我開刀呢?我徹底迷惑了。”

楚懷山:“上回那個字因為包含了簡單易認的牌坊圖形,所以隻要重點放在你的經曆上,就能比較快地推斷出來,所以說那隻是個入門題。這個新字的圖形你無法一眼就認出來,在答案突然冒出腦海之前,隻能逆向倒推:米治文是怎麼得出這個字的。”

那蘭:“明白了,要進一步了解米治文!”斷指案的元凶甚至教唆倪培忠殺人自殺的隱形殺手,如果不是米治文,就是米治文的同夥。解字的目的不就是要抓出米治文的同夥、或者他自己的犯罪證據嗎?楚懷山的建議完全符合邏輯,了解米治文,離米治文越近,也就是離米治文的同謀更近。

楚懷山:“米治文的背景,巴隊長最了解。”

那蘭:“好,我這就聯係他。”

楚懷山:“也不用那麼急……你,還好吧?”

那蘭覺得有些怪怪的,楚懷山似乎欲言又止:“還好啊,怎麼了?”

楚懷山:“還好就好,不求完美,但求還好。”

下線後,那蘭顧不上琢磨楚懷山最後那兩句話的深刻含義,準備給巴渝生打電話,一陣倦意卻突然襲至,她這才發現,室友陶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在她身後的書桌前,盯著電腦。那蘭打了個哈欠,說:“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靜悄悄的這麼乖啊?”

陶子猛地一動鼠標,電腦屏幕倏忽改換,仿佛做了什麼虧心事不讓那蘭看見,那蘭注意到她帶著耳塞,揶揄道:“是不是在偷看AV啊?怕我報警嗎?”

“AV為什麼要偷看?我更喜歡在教室裏看。”陶子尷尬地笑笑,試圖用無厘頭化解那蘭的猜疑。

此刻如果閉上眼睛,看見的隻會是倪培忠墜落的灰黑色身影,耳中聽見的隻會是胡青的淒厲悲鳴。那蘭覺得自己雖然身心疲憊,卻不敢合眼睡去。想和陶子聊聊,卻不知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就像陶子對自己。

真是應了老話,孩子大了,各有各的心思。

在短暫的一刻裏,兩人都沒說出話,這也是兩個密友間多年來第一次的沉默麵對。好在沉默立刻被手機鈴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