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自遠忽然打斷道:“為什麼要藏屍體?反正人都殺死了,就往外麵一扔,大雪覆蓋,不是很自然嗎?”
“穆欣宜是在蓄意謀殺,但她畢竟不是什麼職業殺手,從心理上說,肯定不希望成露的屍體很快被發現,而是藏得越深越久越好。沒有人能真正預測天氣,她怎麼會知道這暴風雪一下就是三天,還沒有停歇的趨勢呢?萬一第二天就雪過天晴呢?但如果將屍體藏匿在一個工具間的地窖裏,對她的心理是種安慰,讓她有種錯誤的安全感。同時,屍體不被發現,在輿論上還可以說,成露隻是失蹤,可能隻是出走。
“她怎麼殺害成露,很難想象,由於我們在木屋裏沒有找到任何血跡,我猜,很可能是窒息死亡,而那可怕的一幕,就發生在成露的房間裏。成露被殺後,屍體被穆欣宜從窗口拋出,穆欣宜滑著雪將屍體拖入雪地車,再開車將屍體載到那個工具間木屋,拖入地窖裏。我想,這終究還是她第一次殺人,回來後還是心神大亂,或者是遇到了什麼幹擾,竟然忘了將滑雪板擦幹……”
簡自遠歎道:“蘭妹妹看來這兩天沒少動腦筋,能不頭痛嘛!”
我說:“本來,穆欣宜的罪行可以裹藏得更久,隻是羅立凡的死,改變了一切。她的驚慌,她對‘成露’是凶手的懼怕,讓我越來越懷疑她。到了工具間的地窖,她的異樣更讓我將不多的線索連了起來。”
“這麼說來,地窖裏,你和成露的‘夢中對話’,是你的獨角戲,你用來試探穆欣宜的法寶。”簡自遠若有所悟。
“我當時想,如果欣宜和成露的失蹤無關,如果她僅僅是對地窖有天生的恐懼,或者對鬼魂有天生的恐懼,我那樣做,對她來說會很殘酷。但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必須解開這個謎。”
正說著,我們合租的別墅木屋已經在眼前。
率先走上木屋台階的還是穀伊揚,他說:“裏麵沒有明顯異常,我粗粗看過了。”
簡自遠停在門口,上上下下打量那幢木屋,仿佛初來乍到,充滿新鮮感。同時問我:“真沒看出來,蘭妹妹不但是福爾摩斯附體,還有小偷小摸的習慣。”
我一怔,隨即明白,他說的是那把雪地車的鑰匙。我說:“我要是有福爾摩斯的水平,說不定就不需要小偷小摸了。因為懷疑穆欣宜又沒有證據,隻好出此下策,趁她睡著的時候,伸手到她包包裏翻。好在她總和我靠在一起,我的機會還真不少。我摸到這把鑰匙,開始沒起疑心,因為欣宜本來就是自駕來的。讓我起疑心的,是我摸到了兩把完全不同的車鑰匙。一把有開關車門的遙控鍵,一把沒有。可疑的當然是那把沒有遙控鍵的車鑰匙。於是我忽然想到了,前幾天她和那位開雪地車的小服務員打成一片,刻苦學開雪地車的一幕。她是雪上飛,愛好所有雪上項目倒不足為奇,但會不會開雪地車有別的目的?我也是為了證實我的猜測,才將那把不帶遙控鍵的鑰匙取出來,將羅立凡的車鑰匙放進了她的包裏——羅立凡的車鑰匙,遙控器恰好是拴在鑰匙鏈上,鑰匙上本身並無額外鍵鈕,可以混淆視聽。果然,穆欣宜一直沒有發現,直到我和伊揚想出了那個辦法,讓伊揚先進屋,說成露的鬼魂在屋裏等著我們,算是一種攻心吧。她徹底把持不住,準備駕車逃走,才發現我調包。”
簡自遠仍舊在打量木屋外圍,這時候看看我,又看看半個身子已經在門內的穀伊揚,冷笑說:“你們兩個,真是舊緣難了,而且是天生一對,合夥將欣宜妹妹逼上絕路,我是不是也要對二位防著一手?”
穀伊揚同樣冷笑說:“穆欣宜殺害無辜,是她自己走上絕路,也是她自己心裏有鬼,才能讓那蘭的攻心術成功,你老如果內心坦蕩,又有什麼可怕的?”
簡自遠被噎得無語,終於結束了對木屋的審查,走進屋門,經過穀伊揚身邊時,在他心口敲了敲說:“我們這裏,有一個人是內心坦蕩的嗎?”
穀伊揚臉色一沉,突然揮起拳頭,我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這個時候,我們不能再內耗了。”
“有什麼話能不能痛快說出來,陰陽怪氣的算什麼爺們兒?”穀伊揚仍在努力去直麵簡自遠。
簡自遠隻管往廳裏走,“等猞猁們來了,它們可不管爺們兒娘兒們兒,一律照單全收。蘭妹妹說得沒錯,還是先預備著別被吃了要緊。”他將張琴的那個雙肩背包扔在地上,從裏麵取出那團鐵絲,看著我說,“蘭妹妹,要不要先去看看猞猁是怎麼進屋來的吧?說不定,你可以再給我們說說,羅立凡是怎麼死的。”
他轉身,徑直走向走廊的盡頭。
爬上了血汙斑駁的閣樓!
閣樓裏,是熟悉的腥臭味,強烈地刺激著我的鼻黏膜。我不由捂住了鼻子,略帶驚訝地看著簡自遠。他仿佛換了一個人,沒有嘔吐,沒有捂鼻,隻是冷冷地站在閣樓裏,仰頭望向閣樓的木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