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法,理論上行得通,誰又會想到,三年前亦慧突然失蹤,這成為壓在小瀟這病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蘭心頭一緊:“他怎麼了?”
“他瘋了……精神失常了,至少有一陣子,我是這麼感覺的。他或哭或笑,沒有任何規律征兆,捧著亦慧以前送他的小禮品,手表、棒球帽什麼的,發呆,一呆就是幾個鍾頭。他姐姐帶著他,廣州、深圳、江京的醫生都去看過,沒有什麼定論,他時好時壞,足足有一年,才漸漸恢複,當然,也隻能說,恢複成……比較正常。”
鄧麒昌又長歎一聲,半晌無語,眼角濕潤。那蘭也沉默,她深深同情著鄧瀟,卻又想著千百個“如果”。如果鄺亦慧的失蹤真的是鄧瀟所為,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現?演戲在人前,擺脫嫌疑?如果他真的下手殺害了鄺亦慧,這是內心懼怕、後悔又不敢外露的表現?靠對自己的折磨懺悔罪孽?這些從心理學上都能說得過去。
可是,一個優秀的心理醫生,隻能通過和病人的直接接觸,才能做出合理的判斷,第三方的描述難免會有偏差和偏見。
“他在哪裏?”那蘭突然問。
“啊?”鄧麒昌一時沒明白那蘭的問題。
“令郎……鄧瀟,他現在在哪裏?”
“我不知道。”鄧麒昌的聲音有些冷,也有些無奈。
那蘭忽然覺得,鄧麒昌說的一切,可信度在飛快地消失。“您……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或者說,知道得不確切。這兩年,他情緒相對穩定了,我認為,走出那段感情陰影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投身事業,所以很自然地希望他能幫我逐漸開始打理公司的業務——過去兩年裏,各地的房市都火爆,建材業也火爆,但競爭更激烈,沒有得力的人才,隨時都會落敗。”
可是,一個連精神都不太穩定的年輕人,能算得上得力的人才嗎?
樊淵仿佛猜出那蘭的疑問,說:“小瀟學的是工商管理,學業出色不說,後來在外企工作了兩年,更是出類拔萃,這個絕不是自吹,他的管理能力,足以將鄧氏集團發揚光大。”
那蘭說:“他不願意?”
“他說他需要時間,需要平靜的生活,他說他沒有心思。”鄧麒昌說,“所以你可以想象,我們因為這件事,有了隔閡,說是關係僵化也可以。我對他疼愛慣了,他再不聽話,我也絕不會提到斷絕父子關係這樣絕情的話,隻好聽之任之。他說他一直在散心,雲遊四方,每隔十天半個月,他會給他媽媽打個電話,前一次是從雲南滇池打來,上一回又是從浙江杭州打來,所以他此刻在哪兒,我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當然,也許明天他又會一個電話打過來,我們至少會知道他此刻在什麼地方。”
那蘭想的是,鄧瀟到底在幹什麼?
鄧麒昌告訴自己這些,又是為什麼?
“謝謝您將這麼多家裏的隱私都告訴我,這麼信任我,我保證守口如瓶。”
“樊淵告訴我,他一見你,就知道你是個誠實可信的女孩子。別小看樊老弟,他雖然是我的秘書,卻是我最尊重的人之一。”鄧麒昌向樊淵頷首示意。
“不會。這位樊伯伯的學識談吐,我很佩服的。”
“我們也是最近才發現了鄺亦慧的那座陵墓……應該說,是有好事者發現了這個有趣的墓碑,告訴了我們。我想,你和我們一樣,一定也有很多疑問。”樊淵說。
那蘭點頭:“非常說不通,警方沒有結案、認定死亡,為什麼立碑紀念?一個可能,鄺家已經確知女兒死亡。”
“警方都不知道,他們怎麼會知道?即便他們知道了,憑著我們兩家的關係,鄺老也沒有什麼理由不告訴我們。”樊淵說。
“可是,如果他們在不知女兒死活時就立碑,不覺得有些衝運嗎?”那蘭不信邪,但從失蹤者的長輩角度考慮,將失蹤女兒當作亡靈紀念,情理上和迷信上都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