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我堅信誠心換誠心。你和馬明都要丟掉民族偏見。偏見不除,不以誠相待,難免自相殘殺。就說你對延某,為啥氣大得很?按你的偏見,漢人幫漢人理所當然。我延孝先應當不分青紅皂白,立馬幫你殺敗馬明。再說那馬明,雖和我稱兄道弟,敬佩我沒有民族偏見,沒有稀裏糊塗上前幫你沈廷秀,但關鍵時刻,我瞄出來了,當你高聲叫陣時,他忠告我:‘延兄,你可不能摻和啊!’這說明,他仍舊擔心我是漢人,怕緊要三關幫了你。他有這個後顧之憂,所以,盡管他人多馬多,卻沒敢衝出去收拾你。”
“延老英雄,你咋揣摸得這麼準?看得這麼透徹!我算服了你。”
馬蕙由衷默認了延孝先所剖析的馬明複雜的心理活動。
“呃,原來如此!延兄,我是真服了你。你又幫了沈某的大忙。你繼續賜教,沈某用心聽著哩。”沈廷秀佩服有加地請教。
“賜教不敢。沈兄,我走後,望你兩家互諒互讓,不再爭鬥,都是中華兒女,都是難民嘛。”延孝先謙遜地起身再三叮囑道。
“馬女俠,當著延兄的麵,我把那爭來搶去的下灘草場讓給你們用。你們牲畜多,來得又晚,困難也不少。”沈廷秀慷慨善解人意的表態,令在座的無不驚訝。
馬蕙激動得起身拱手說:
“我代二哥和眾鄉親謝謝你,也代我二哥保證:今後決不與你為敵。若說了不算,就是不吃草的牲口。”
延孝先一行返回馬明處。馬蕙將沈廷秀讓草場的事原原本本那麼一學說,馬明興奮的同時,又不免羞愧了一陣。過了好久,才感激地說:
“延兄,多虧你來回斡旋,眼下免去多少傷亡,今後也免了許多爭鬥,叫兄弟咋個謝你?”
“信守約定,就算謝啦。兄弟,我隻是中間人。馬蕙當場替你做了保證的。”延孝先鄭重其事地向馬明重申了其妹代他做過的保證。
“馬明認賬,決不食言。若說了不算,就是牲口!”馬明信誓旦旦地表態。
“那好。延某東來,能為你兩家化解爭鬥,也算心滿意足了。多謝招待,就此告別。”
馬明執意挽留說:
“那絕對不行。眼望天黑了,明日再走不遲。”
“延老英雄,莫急,明日馬蕙隨你們去。”
“你去做啥?一個女娃子家,東跑西顛的。”馬明滿麵不悅地阻止道。
“助延兄一臂之力呀。女娃子咋的?”馬蕙極為不服地反駁。
延孝先委婉勸阻說:
“噯,女娃子雖能幹,但畢竟男女有別呀!起居相處不方便嘛。”
馬蕙仍舊不服,並無所謂地申辯說:
“哪有啥?按禮儀,你我稱兄道妹;論年歲,我和你的兒女差不多,你是父輩,就當我是你女兒。你們幹啥我幹啥;你們露宿荒野,我馬蕙也沒麻達。決不給你們添麻煩,有啥不可以,有啥不好?合縱罷了,你們回馬橋,我也去轉轉。”馬蕙滿以為妥蘭跟妥明一道兒銷聲匿跡了哩。頓了下,她忘情無忌地叮囑道:“延兄,就這麼說定了。明早走的時節,別忘了我。”說畢,高高興興地走了。
馬明清瘦的臉上布滿了無奈,苦澀地搖頭說:“唉,她是說去就去的,誰也攔不住的。心高得沒茬兮……唉!”
馬明說了半截就走了。
延孝先擔心地警告子達子全說:
“妥蘭在馬橋的事,誰也不許提!”
次日早餐後,延孝先父子一切準備就緒,對送行的馬明說:“你妹妹呢?咱不敢失信於她,總得告個別才是。”
馬明苦笑著說:
“還睡著哩,你看。”隻見馬蕙平躺在小窩棚的沙氈上,上肢同身子一道兒被捆著。
馬明難為情地解釋說:
“給她喝了些迷糊湯。我達還不放心,怕她醒了,瘋魔野盜地去追你們,就……”
延孝先目睹此情此景,那同情心促使他險些落淚,兩條腿沉重得步履維艱。他不得不佩服馬蕙這位烈性女子的癡情和執著。延孝先神色木然地上了大洋馬,跟馬明一揖作別,急急往東而去。
五煥章東山起
不提延孝先一行為合縱大計繼續東進之事,且說那不久前一落千丈的索煥章,此刻正在吐魯番城裏一家買買提飯館默默無言地喝奶茶。
他意外地從食客口中聽到熱西丁部橫掃妥軍,致使妥明棄城逃匿之新聞。起初,他雖驚喜非常,卻難以置信;後來,陸續聽到各種議論,才終於確信那消息是真的,絕非訛傳,興奮得他連連點菜加菜,整整擺了一桌子。
戰火平息不足一月,市麵剛剛有所恢複,竟有豪客如此破費,把蕭條冷落怕了的店主高興得咧嘴直笑,仿佛年輕了十幾歲,侍候得空前殷勤。往來顧客見了,也覺得稀奇,一個個口涎直流,羨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