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蘭行至紅柳坡,突然湧出一夥持各種家什的難民,呼喊著:“為親人報仇的時節到啦!殺呀!快殺了妥明的女兒。”及至衝到馬隊前,才發現是徐頭領親自護送,登時傻了眼。是動手,還是撤離?一時躊躇在兩可之間。
學功把長槍在馬鞍橋上一橫,抱拳施禮,說:“受苦受難的同胞們,失去親人、失去家園的痛苦實在不好受。
學功和你們一樣,失去了三位一母同胞的好兄弟,丟下老母撤退到這裏。但是冤有頭,債有主,不能濫殺無辜。蘭兒是妥明的女兒不假,但她沒殺人,更沒殺你我的親人。若是她殺了你們的親人,學功不但不攔你們,還會幫你們或是替你們殺了她。
“同胞們,學功雖愚,是非尚能辨清,決不做不合情理的事情。更何況,她事出有因,是來投奔咱馬橋的客人。咱不能因為妥明濫殺了咱們的親人,就把所有的回民都當仇人。散去吧,該幹啥的去幹啥,我不怪你們。不是學功吹牛嚇唬你們,學功有這匹馬這杆槍,來犯者縱使十倍於你們,也奈何不得學功,莫說你們。快散了吧,把路讓開,莫傷了和氣。同是遭難人,自相傷害劃不著。”
攔路截殺的難民紛紛散了去。
妥蘭經此一劫,心情尤為沉重。阿達一句錯話,給多少不信教的平民帶來災難和苦痛,播下了多少本不該有的仇恨。此刻,對學功擔心她的安危之說,方才十分相信。
行至野豬梁,忽然從茂密的植被中躥出幾十條漢子,驚得坐騎嘶鳴奮蹄。隻見張網的,執絆馬索的,一齊撲了上來。領頭的見是學功親自護送,失望地說:
“咳!咋是徐頭領!撤。”原來是新近投奔學功的一幫難民。
蘭兒和馬蕙不由心驚,她們都吃過絆馬索的苦頭。至於蘭兒,不止一次做過大網的俘虜,見到張開的恢恢羅網,直嚇得心跳腿顫。
行至金家灣地麵,又冒出一夥劫路的。高克一見是自己人,氣不打一處來,放聲怒喝:
“還不快走!四爺說了,誰撒野,就收了誰。”望著散去的背影,又說:
“咳!都是新近收留的難民,氣大得很。蘭兒小姐,莫見怪呀。”
蘭兒爽朗地說:
“有啥見怪的?挨上誰都一樣。親人無端被殺了,家園無故丟掉了,哪個氣不大!多虧二位護送。”
高克一忙說:“應該的。謝謝理解。”
過了金家灣,已隱約看到景化城。學功對蘭兒和馬蕙說:“離城不遠,恕不再送,請三位保重。”
蘭兒和馬蕙瞅著學功依依不舍。待學功抱拳一揖作別時,兩位姑娘才不得已揮淚而去。
五共築馬橋城
不敘蘭兒、馬蕙灑淚東歸,卻說那難民自東潮水般不斷湧來,安置難民成了高四、學功和孝先他們的沉重負擔,首先是解決吃和住的難題。
高四偕同孝先走進徐學功的屋子。學功說:
“難民勢頭很猛。學功先讓出一半地窩子,擠一擠,盡快把河南麵的房子蓋起來。單身漢好湊合,而攜家帶口的非得有間屋子不可。春種的莊稼才長苗,吃糧是最大的難題。看二位兄長有啥好主意?”
高四慷慨地說:
“我的人來得早些,壓足了冬麥,若不出啥意外的話,口糧和草料是足足的。再吆喝四鄉大戶捐出一些,借出一些,賣出一些,我看沒啥愁腸的,任他四麵八方難民來投。人多了,兵也就多了,咱好對付那姓妥的。”
延孝先說:
“我家雖說搬得晚了點,但也搶壓了些抱蛋冬麥,現今也已綠茵茵的,就是苗稀了點,總還有些指望。再捐出十石。”
“孝先兄,今年你就別再捐了。你那家大口眾,幾十號人,吃的細不多,幾月來已救濟了不少。家裏還養了許多親朋好友,大肚子女人攆三趕四的,母壯兒肥嘛,可不能缺了娘母們。不比咱戶大人少,空缺多。戰亂一日不停,救濟少不了你。”
“高四爺說得是,延兄你別摳了自個兒,缺了孩子。等麥子豐收了,學功把借你的五十石還了,再救濟不遲。”
“承蒙二位頭領體諒關心。”
孝先想了下,徐徐地說:
“孝先想了許久,覺得有些話需給二位頭領說說,不知當說不當說?且莫以為延某年長,好指手劃腳的,叫你們嫌彈(厭惡)。”
“你說你說,孝先兄,咱兄弟誰嫌誰呀!不都為了大家?”高四快人快語,直截了當地催著。
“延老英雄,高四爺說得是,你南征北戰,經得多,見識也多嘛,集思廣益,有何不好?學功就是把你當兄長看的。還有高四爺,你們若見學功有短缺不是之處,盡管揭,‘聞過則喜’嘛。為了自個兒好,也是為大家。”徐學功起身誠懇無忌地說。
高克武說:“學功,你我有緣,早就認了兄弟,別再把旁人稱呼我的尊號呼來叫去的。延兄,你就快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