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得了閑暇便又溜出去。俞老爺隻是歎息,隻當她小孩子心性,終不明白秋水這樣做的用意。
天水巷依然熙熙攘攘,秋水站在其中,身邊人來人往。忽覺自己不過是渺渺眾生中的一粒塵,無端生出一種悲涼來,自己憑什麼,給他提那樣的條件來?
然而他答應了。他是答應了。秋水在心裏默念。她在等。從那日他說了好,便開始等,等自己鳳冠嫁衣,等他紅袍加身。那日他眼神篤定,秋水心裏小小的希冀片刻就充斥了全身。
若當日他拒絕,會是怎樣?
從此王孫是路人。無緣相見,無心相憶。
秋水一遍遍走重複的路徑,將它刻在身體的記憶裏,不想忘記。
踏著初見的足跡,隨人潮湧動,小心翼翼,不敢再撞到誰。秋水一直等。等秋風颯颯,等樹葉泛黃。
當丫鬟矚她添衣的時候,秋水臉上忽有了明亮的笑意。
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來,以我賄遷。
秋天的時候,秋水到了覃府。那時她十七歲,不是豆蔻年華,卻宛如那薔薇,為伊,開得熱鬧似錦,明媚鮮妍。
覃漠言不再淡淡的,對她溫暖地笑。
覃府很大,她住的地方離覃漠言的書房不遠,閑來無事,她便去看他。隔著假山與樹枝的光影,她便可以看到他伏案的側臉,專注而認真。這時,她便想著,若那專注而認真的眼神,是在她身上……這樣想的時候,秋水常會紅了臉,轉身去嗅旁邊的薔薇香。
覃漠言對她的好,她知道。
她偶爾晚上會在自己的院落裏呆著。那是一處朝陽的地方,終日溫暖如他。有好看的花,夜晚月光透過枯老的枝椏灑在園裏,雲破月來花弄影,滿庭葳蕤自生光。這個時候,她就會像個小孩,赤腳站在月亮的清輝裏,似要翩躚而去。露腳斜飛,便濕了雙足。
覃漠言會走過來擁她入懷,歎著人不如月,說著夜已深,小心著涼。秋水咯咯地笑,手心裏握著細碎的感動。錦被雖暖,不比此心。
公婆不大喜她,因她的提的條件,重金禮聘,無限風光。娶她進門,想必覃漠言是爭了許久,也應了天下父母心,對孩子總是寬容,算是默許。每天早晨的問安,覃漠言總和她同去。她也不拒絕,看他微微擔憂的神色,她在心裏默數他眉間的皺痕。
若能與君長相守,此生必定,不負君心。
隻願君心似我心,不枉此夜,多少相思。
但,相守的,終不是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