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鎮上幹什麼?”紫英問,說出口才想到自己不該問。
“找祝大夫看病呀,”少奶奶說,“你們不是都知道麼?你和黃媽幫著把小少爺帶好了。”
紫英答應著,把小少爺從搖籃車裏抱出來,想了想又放進車子裏。“少奶奶,我把車子一塊兒推走了,娘一早出門了,老是抱著小少爺我怕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推去吧。對了紫英,你和太太說一聲,我會盡早回來的。” 少奶奶說著,找了一件擋風的外套,鎖上房門和老蝦一起出了院子。
紫英推著小少爺慢騰騰地走,一路逗他開心。“一倫,你看那個女人不要你了,去找那個祝大夫了,”紫英小聲說。“叫我娘,以後我就是你的娘啦。”
她空閑下來就把小少爺抱在懷裏,幹活的時候就搖他的搖籃車,因為黃媽出門去了。她當然不知道黃媽出門幹什麼了,就是黃媽自己也是出了門才知道要幹什麼。
昨天夜裏遇到太太以後,黃媽就開始忐忑不安,不清楚太太是否發現了什麼可疑之處。一夜都沒睡好覺,頭腦裏亂糟糟的。早飯過後,紫英問她今天有哪些事情要做,她稀裏糊塗地說,你看著做就行了。
“娘您有事?”兒媳婦問。
“我想出個門,”黃媽隨口說。“有點小事。”
然後就真出了門。出了門她愣了半天,決定去五香胡順子鹵菜店。胡順子鹵菜店是鵝橋一家老店,靠著祖傳的手藝做鹵菜,多年來生意一直很好。老爺在世時,老板胡順子定期給林家送鹵菜,林家衰敗以後,就不了了之了,林家也沒有能力長年不斷地吃各種鹵菜了。現在她已經來到了鹵菜店裏。店裏擺著各式各樣的鹵菜,發出誘人的香味。老板胡順子見黃媽進了店,滿臉堆笑迎上來。
“黃媽您來啦,想要什麼說一聲我送過去就是了。老太太、少奶奶和小少爺好吧?”
“托胡老板的福,好著呐。有醬鵝翅嗎?”
“當然有,”胡順子指著裝在一個瓷盆裏的一堆鹵好的醬鵝翅。“老太太最愛吃這個了。”
“這鵝翅有問題嗎?”黃媽的問題讓胡順子陡然瞪大了眼,黃媽趕緊改口說,“噢不是,我是說,我們家雲生昨天來買過醬鵝翅沒有?”
“昨天?不是,是前天來買的,那會兒雨還沒停呢。說老太太胃口不好,買給她老人家開胃。”胡順子油汪汪的嘴不住地說。“黃媽這次要多少?”
“半斤,就半斤吧。”
出了鹵菜店黃媽就開始小心翼翼地吃紙包裏的醬鵝翅,一邊吃一邊注意自己的變化。她走得很慢,半斤鵝翅吃光了也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隻是覺得味道的確好,還想再吃。什麼異樣的感覺都沒有讓她茫然若失,腦袋裏突然一閃,她知道接下來該去哪裏了。
向右拐進了竹竿巷,這是鵝橋集市的中心,也是鵝橋最為繁華的街道,鵝橋一大半有名的店鋪都集中在這條巷子裏。因為是條老街,道路狹窄,所以集市的時候不許車輛通過,隻準步行。現在沒趕上逢集,來往送貨的馬車牛車和驢車擠滿了巷子。黃媽走走閃閃,進了鵝橋最大的一家藥房康泰大藥房。
“這裏有毒藥嗎?”黃媽問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夥計。
“毒藥?老板不讓賣毒藥,隻有砒霜。您要麼?”
“砒霜?最近你們店裏有人來買砒霜嗎?”
“好像沒有,出了什麼事?”
“不是,隨便問問。”
“老雙叔,”小夥計對正在抓藥的老頭喊,“我們這裏最近賣過砒霜嗎?”
“快半年沒賣過了,”老頭說。“誰買那東西幹什麼!”
黃媽笑笑說:“就問問。那好,謝謝啦。”
小夥計看她也沒有買藥的意思,就冷下了臉,愛理不理地說:“慢走啊,下次再來。”
出了康泰大藥房,黃媽辨清了方向,開始往另一家藥店走去。鵝橋一共兩家賣藥的,除了康泰就是門麵和影響小一點的金象藥店。因為店麵小,林家抓藥很少到這家去。金象在前門街,道路寬敞,但是顧客稀少。黃媽剛進去就有夥計迎上來。
“您老要點什麼?”
“毒藥。你們這裏有多少種毒藥?”
“您要毒藥?我們有砒霜。您是幹什麼用的?”
“別的還有什麼?”
“別的就沒有了,”夥計說。“砒霜很管用的,滅老鼠效果最好。前幾天還有人來買砒霜要老鼠呢。”
“什麼人買這麼貴的要去滅老鼠?我不信。”
“我說的是真的。哪一天記不清了,聽別的抓藥的人說,好像是林家的下人,滿好看的一個女的,她就是買回去滅老鼠的。”
黃媽一聽,腿都軟了,扶住櫃台才沒倒下。
“您怎麼啦?”小夥計說,急忙從櫃台裏出來。“要請大夫麼?坐堂的大夫剛出去了。”
“沒事,就是頭有點暈,”黃媽說,掐著腦袋出了藥店。“老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