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璉聽了,和當心打個霹雷一樣,又不敢在他父親前執謬,含怒出來,深信家中大小,沒人敢掇弄他。隨到他母親冷氏前細問,冷氏道:“這是你父親怕你少年沒守性,設或在外眠花臥柳,教我們擔憂。況你媳婦獨宿,也不是個常事,因此著你回來。”周璉聽了這兩句話,便明白是何氏有話了。連忙走到何氏房內,問道:“你今日和母親說甚麼話來?”何氏滿麵笑容說道:“我沒有說甚麼?”周璉道:“你既沒說甚麼,怎麼父親陡然教我回家宿歇?”
何氏笑道:“連我也不知道二位老人家是什麼意思,敢是怕你在外嫖賭?”周璉怒說道:“我便嫖賭,將我怎麼?”何氏見丈夫惱了,低低的笑說道:“你就嫖賭去,隻要你有錢。”周璉道:“有錢,有錢,一百個有錢!隻是不嫖你。”
何氏道:“我要你嫖我麼?”周璉道:“你既不要嫖你,你為什麼在老爺子前過舌?”何氏道:“那個爛舌頭生疔瘡的,才過舌哩。你隻回書房裏睡去就是了,何必苦苦向我較白。”周璉道:“你能有多大的鬼兒,敢在我跟前施展?”說著,將衣服摟起,指著自己的陽物,向何氏道:“你多嘴多舌,不過為的是他。你從今後,若安分守己,我還著他賞你一二次光;你若暗中作弄我,我將他倒吊起,也輪不到你蛈裏去。”何氏道:“你到不嗬磣我罷,誰要他當飯吃不成。你的會吊著,難道我的不會掛著麼?”
正嚷鬧間,他母親冷氏入來說道:“教你回家,是你父親的意思,與你媳婦何幹?你兩個不必吵鬧,我明日自有安排。”周璉道:“我的被褥俱在書房中,我明日再回家罷。”冷氏道:“這使不得。你父親方才和你說了,你便與他相拗,他豈不怪你?現放著你媳婦被褥,何必定要書房中被褥怎麼?況此時已是點燈時候,還去做甚?”說罷,冷氏出去。周璉無可如何,隻得遵他母親的言語,深慮沒和蕙娘說聲,恐他獨自苦等。夜飯夜酒都不吃,也不脫衣服,和衣兒倒在床上,一心牽掛著蕙娘。
到三更時分,何氏隻當周璉睡熟,忍不住到他懷前替他解扭扣,鬆腰帶,拉去靴襪。正要脫底衣,周璉睜開兩眼,向何氏臉上重重的唾了一口,罵道:“沒廉恥的貨!我原知道你挨不住了。”何氏此時羞愧的無地可入,低了頭,走至床腳下,淚流滿麵,又不敢高聲大哭,心上又悔又氣,恨不得一頭碰死。
到五更時,周璉那裏還睡得住?坐起來,隻覺得一陣陣耳熱心跳,不由的嘴裏說道:“罷了,這孩子今夜苦了。”何氏隻當丈夫說他苦了,越發在床腳頭哽哽咽咽,悲傷不已。周璉見何氏甚是悲切,素日原是和好夫妻,想了想,他也是貪戀我的意思,我頭前處置過甚了。做婦人的,誰沒個羞恥?省得我這般肉跳心驚,到不如且拿他出火。伸手將何氏一搬,見何氏二目紅腫,哭的和酒醉一般;隨蹲在床上,將何氏用兩手抱起,放在床中間。正要對麵親嘴說話,被何氏用力一推,周璉不曾防備,一個翻筋鬥,倒跌下床去,頭上碰下個大疙瘩。扒起來,雙睛出火,怒不可遏。卻待將何氏揪扭痛打,回想他父母睡熟,驚動起來不便,忍了一口氣,將靴襪穿上,叫起女廝們,點了燈籠,出外邊書房中去了。正是:絕糧三日隨夫餓,一日無他心不訁鹹。婦女由來貪此道,休將醋味辨酸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