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厭惡的感覺,一直持續到馬車將我載進了朱雀門。
等我一下車,巨大的輝煌的大殷宮就這樣轟然出現在眼前,經曆過新一輪的血腥洗禮後的皇城,在我看來,有一番毋庸置疑的煞氣。
我由此一愣,發現馬車竟然拉著一個內二品的官員就這樣進了宮?!就算是一品大員也隻能騎馬進宮,隻要一近內宮,便也要立刻下馬步行。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自己看見的,的確是,大殷的心髒——正元殿。
徐元一臉笑容地出現在我的身邊,微微抬起手來,屈了屈身,用尖細溫柔的嗓音道:“林禦保,請吧。”
我回神朝他一笑,定了定表情,也對他說:“徐公公,請。”
徐元搖了搖頭,手執拂塵地站在正元殿外的石階旁,道:“老徐就不進去了,這還有事兒要辦,林禦保快些進去吧。”
我微頓,頷首說道:“徐公公有勞了。”
徐元還是一臉笑意,連連搖頭,一邊擺著“請”的姿勢,一邊連說著“不敢不敢。”
我看了一眼已經升起宮燈的正元殿門,踏上了那瑩潤的白玉石階。
肌膚上緩緩地與風接觸,擦出點點的冷意。
不斷有內監宮女朝我行禮作揖,我的表情在風裏有點僵,眼神在灰暗的天色裏不能很好的集中。
一陣走走停停的行進,最中央的寢宮矗立在眼前,紫紅色的大門落落地敞開,無數盞宮燈溫溫地耀著光,漸漸地包裹出一個堂皇的進口。
我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領絨,將從頭上垂下的束珠妥當地安在胸前,這才緩緩地走進了寢宮。
“如今東張營……編收妥當……南遼一支之兵權盡收於霍驍……此番霍氏自行犒軍,很得人心……先帝當初……動了十足的……霍大將軍才交出此二營的兵符……現如今……西北二支雖在……”
有低沉的男音不甚清晰地傳出,我往珠簾裏一望,隻見殷容睿的書案前,果然站著一個戎裝男子。
我立刻站在原地不敢亂動,尋思著是不是該重新退出去,以免影響裏麵正在共商國是的二位。
“熙兒。”
清朗的聲音在我的腳步正要往後挪開的一瞬響起,穿過珠簾傳了過來。
我隻覺得從腳趾到頭皮都像是被電流穿透了似地禁不住緊緊繃住,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
那個戎裝男子也緊跟著回頭朝這裏看了過來,我一時間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按說這種有第三人的場合,剛才的稱呼似乎不妥到了極點。
就在我局促不安的時候,那個戎裝男子忽然半跪而下,抱拳行禮道:“微臣告退。”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個戎裝男子就在殷容睿的許可下,慢慢地退了出來,他輕輕地撈起珠簾,麵色沒有任何異常,他隻是用餘光輕輕地在我臉上一掃而過,緊接著就沒有一點耽擱地走了出去。
我還站在原地用眼角的目光偷偷地瞄著剛才那個男人,憑他的品服,我覺得他的官位在朝臣中絕對不低,能夠單獨會見殷容睿,身份自然也格外特殊,還有剛才,他在說……
“熙兒。”盡在咫尺的嗓音帶著一種綿綿的質感。
我隻是微微地撇過一點視線,就看見一身淡色衣裳的殷容睿正抓著一把珠簾,晶瑩地滿手光華,像是握著一簇月光,那一雙幽然的眼,直直地釘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