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僮走,卻將其帶入堂院,玉宣啊,此事頗為不妥。”爺爺搖了搖頭。
“啊。”方正禦一驚,隨即道:“可學生卻以為,這孩子比一般的從禦都……”
“罷了罷了,你我還有正事。”爺爺打斷了方正禦,率先走開去了。
方正禦有些挫敗地看著爺爺,然後又安慰似地捏了捏我的肩膀,良久,柔聲說道:“天涼了,多加些衣裳。”
我看著方正禦跟著爺爺遠去的身影,臉上的表情重重地垮了下來。
我越發不明白這個世界的人和事,為什麼我隻能被動地在這個地方度過一天又一天,無休無止。為什麼什麼事情都顯得那樣無能為力。
我整理了一下情緒,跑出了奉醫堂。我確實沒空在這裏傷春悲秋,我要回去幫文宛繼續打理那些錦布,而且,在天黑之前,要將幾大捆的圓英草磨成汁水……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等我終於有了休息的工夫,我發現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而我,終於可以脫xia這身僮走的衣服,出宮探親了。
我在寢所裏用熱水洗了洗臉,抬頭看向銅鏡裏的自己,發現變化並不令人滿意之後,就又低下了頭,拿毛巾擦幹淨臉上的水珠。
“佑熙,你能出宮去和家人見麵,真讓人羨慕。”文宛的家在千裏之外的南方,所以根本沒有探親的機會,而且,隻用再過一年,他就可以永遠地回家了,所以,上頭認為這樣的僮走沒有放假的必要。
“雖然可以出去一個月,正月之後才回來。可我家離皇宮很近的,和領司爺爺打聲招呼,回來看你沒問題。”我走到自己的床上,整理起了衣服。
“沒關係,你隻管和家裏人聚,別掛念我。”文宛笑得很好看。
“你自己小心,宮裏這個月的人員驟減,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要擔當的事情想必更多。”我將收拾好的包袱打了個結,又轉身打開了自己的箱櫃,將其中的書籍整理好,又拿出了自己的藥箱。
“嗯,我扛得住。隻是,沒有你,可能會不習慣。”文宛不好意思的說。
“所以啊,這是個鍛煉的好機會。”我將所有的東西整理好,堆在了一處,發現自己這一年下來竟然隻靠這些東西過活,還真有些不可思議。
“我幫你提出去吧。”文宛走到了我邊上。
我和文宛一路走一路說,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白虎門。
這裏站滿了準備出宮的宮女內監,以及個別住在本地來迎接他們的家人。
我四處望了望,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家停放在隱蔽一角的馬車,我接過文宛手裏的東西,說道:“我看到家裏人了,你別送了,我自己過去。”
“是嗎,那你自己小心些。”
“能出什麼錯。”我朝他揮了揮手,“保重,我很快回來。”
文宛笑著點頭,看著我漸漸跑遠。
我雀躍地跑向馬車,剛跨過一叢花草就和衝上來的小冬瓜抱了個滿懷。
“嗚嗚嗚,少爺~”小冬瓜緊緊地抓著我,竟然哭了起來。
“傻瓜,哭什麼!”我沒有推開他,好笑道。
“小冬瓜好想你啊,每天都想。”小冬瓜唔嚶著說。
我正準備出言安慰他,就看見了眼淚婆娑的奶奶從馬車上掙紮著要下來,也聽見她不住地念著:“熙兒,我的熙兒。”
我連忙將身上的東西統統交給了小冬瓜,奮力地跑了過去,止住奶奶準備下車的動作,說道:“奶奶,別動了,我這就上車。”天氣這麼冷,老人家還是不要著了風的好。
就這樣,我被奶奶半摟半抱地跳上了車。
車內藏了好幾個暖爐,所以很是暖和,我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一抬頭,就看見爺爺端坐在車裏,微笑著朝我伸出來一隻手,用久違的慈祥的聲音,道:“熙兒。”
我眼中一酸,心中像打翻了一缸盛滿五味的液體,它們紛紛朝我的眼眶奔騰而來,我一下子就撲到了爺爺的懷裏,把頭埋在他的腰間。
“嗬嗬,爺爺還以為熙兒這一年下來長大了,原來,還是個孩子。”爺爺邊說,邊用溫暖的手掌撫摸著我的後背。
難以置信,這一年裏的酸甜苦辣似乎就這樣煙消雲散不複存在了,那些洶湧的回憶順著那隻手掌的溫度被完全淡化,我仿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親人,仿佛沒有受過任何委屈,仿佛不曾起早摸黑疲憊不堪……我仿佛是一直都在爺爺奶奶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