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拿著一個青色的果子走進來,微笑著說:"想到什麼了?這麼開心。"他把果子擦了擦,遞給福。
福擺手示意不用,說:"我在回憶呢,一點也不餓。"
傑克說:"回憶什麼?回憶爺爺嗎?"他似乎又感覺不該說,補充道:"其實你要是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和我說,不要憋在心裏。"
他又把手中的東西遞給福,一定要他接下。福無奈,隻好用手握著。他對傑克說:"我沒那麼難過,就是有點無聊,你給我說說別的事情吧。外麵的天空還是紅色的嗎?"
傑克點點頭:"不知道這次又要持續多久,不過天空變成這樣是好事,至少說明太陽還在,我抱你出去看看?"
福開心的說:"好呀。"他手腳軟弱無力,隻好搭著傑克的臂膀坐起來。突然,他啊了一聲,傑克立馬不敢動,緊張的問到:"怎麼了?"
福用手去摸背後,夠不到,隻好皺著眉對傑克說:"你幫我看看,有點痛。"
傑克讓福靠在他的肩上,小心翼翼的掀開他背後的衣服。
長期沒有陽光照射的蒼白皮膚上,長了一個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惡瘡,瘡內有血膿,剛才起身時被擦破外皮,帶有異味的液體滲出來。
福感覺到他的不對勁,問到:"你怎麼不說話,我背上是受傷了嗎?"
傑克急忙把他衣服蓋上,說:"嗯,有點嚴重,流血了,你先不要摸,我去拿點草藥來。"
福拉住他,看著他說:"等一會兒去行嗎?先抱我出去看看天空。"
傑克答應了他,在他眼睛上吻了吻,一隻手小心的避開瘡托著他的背,另一隻手勾在他的腳彎。他走到屋外,把福放了下來。
福著迷的看著西方的天空,讚歎道:"果然還是有顏色的天空最美了,可惜隻有紅色,不知道你們說的藍色天空又是什麼樣子的,比這個好看嗎?"
傑克溫柔的看著他,說:"比這個好看,像你的眼睛一樣,是這世界上最好看的顏色。"
福說:"真的嗎?我在水麵上看到過,可惜看不清,我不知道我的眼睛是什麼樣子的,不過你的眼睛很好看,綠色的,像草一樣。"
他又說:"小花的眼睛其實也很好看,雖然比她的皮膚還黑,但是很大。"
傑克說:"對,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眼睛好看的人都很善良。"
福疑惑的問:"那爺爺呢?他很好,但是他的眼睛看上去很髒。"
傑克說:"那是因為他老了,他的眼睛看到了太多太多他不喜歡的東西。"
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問:"那陽光是什麼樣子的啊?也是紅色的嗎?"
傑克微笑著說:"陽光啊,他是沒有顏色的,但是看上去又帶一點點金色,金色你知道嗎!就像......"
他再沒說下去,怔怔的和福一起抬頭仰望西方。
血紅色的天空中,厚重的灰色雲層破開了一個不規則的圓洞,好似被傳說中的巨人湧神箭射穿,陽光金線一樣從其中衝出撒向大地,所到之處光暗分明,影子像有生命一樣冒出地麵。雲層的邊緣如同塗上了一層金粉,金紅交加,最美的畫卷展開在灰色的畫布上,恍如創世聖景。
傑克說:"就像這樣,這才是陽光。"
所有的人類幸存者居住在這個山穀裏,抬頭仰望,目含淚光,帶著最虔誠的心膜拜,數十年後的重見陽光,沒有什麼比這更能帶給活下來的人希望。
他們仰望著這道千萬裏之外的陽光,如同仰望著天堂。
福一隻手捂著腹部,一隻手微微伸向天邊的那束陽光。他從沒見過,那麼美,那麼神奇。原來陽光是這個樣子的,似夢似幻,像一道金色的虛無瀑布般從雲層落下,他似乎都能聽到陽光落在地上的聲音,充滿生命的聲音。他的手微微顫抖,盡管遙遠,卻執著的想飛到那束光下,讓它照撒在身上,親手摸一摸,是否像傳說中的那樣溫暖。
他幾乎淚盈滿眶,隻希望能伸手觸摸到,就算即刻死去也好。天堂是不是就充滿這樣的光芒?
他們在屋外站了許久,脖頸發酸也沒人肯離去。有陽光就有希望,幸存者們恨不得即刻出發,奔向新的聖地。
福拉了拉傑克的衣角,他嘴唇蒼白,說:"可以幫下忙嗎?我想回床上去。"
傑克這才恍過神來,把福抱進屋裏,又囑咐他不要亂動,匆匆的出門去尋找草藥。
福順從的側躺在床上,等傑克離開一會兒後,吃力的坐起來。他渾身的精力似乎都在撈爺爺的那個時候消失殆盡,此刻就如同一個虛弱的老人一般。他隔著衣服輕輕的按了一下腹部,一股刺痛感傳來,剛才站在屋外的時候他就覺得不舒服。他掀開胸前的衣服,隻見一個惡心的膿瘡長在腹部,邊緣微微豔紅,有灼熱感傳來,透明的表皮裏麵是渾濁的液體,像腐爛了很久的傷口一樣,卻隻在觸碰到的時候才有強烈的刺痛感。
他一下子怔住,不知道這瘡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估計背上也是這個樣子。他覺得疑惑,仔細的全身查看,大腿內側和小腿肚竟都有幾個比這小一些的瘡,估計是後長的。
怎麼辦?他手足無措。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這種病,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病。
傑克看見了,卻騙他是傷。
他滿腦子混亂,勇氣全在看見的瞬間消失,對身上的陌生玩意恐懼無比,似乎感覺不到這是自己熟悉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