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握你的手

保爾·柯察金

保爾在療養院認識的朋友巴紮諾夫,她的父親是一位著名的外科醫生。他為保爾作了認真全麵的檢查之後,保爾最終對自己的病情有所了解了。醫生告訴他,他的體內有種致命的炎症正在發展,醫學對此暫時還無能為力。以後他將麵臨癱瘓的危險。醫生告訴他隻要保爾有什麼情況,可以寫信來詢問。

這一段時間,保爾一直住在療養院。到了月底,他的病情惡化了。醫生讓他臥床靜養。直到保爾離開療養院,醫生一直禁止他下床行走。

保爾沒有讓周圍的人覺察他的痛苦,隻有從他極其蒼白的臉上猜到了幾分。出院前一周,保爾收到了烏克蘭地區中央委員會的一封信,信中通知他,療養期延長兩個月。根據療養院的報告,按照他目前的健康狀況,恢複工作是不可能了。

隨信還彙來了一筆錢。

保爾經受了這第一次的打擊,就像之前學習拳擊時經受住了朱赫來的拳擊一樣:當時他也常常被打倒在地,但是立即就爬起來了。

這時,他出乎意料地收到了母親的一封來信。老人家在信中說,她的一個老朋友叫阿爾賓娜,住在離療養所不遠的一個港口城市。

一個星期後,療養院的人都到碼頭歡送保爾。

阿爾賓娜是個胖胖的上了年紀的婦女,一對大大的黑眼睛流露出憂鬱的神情,衰老的臉上還殘留著昔日的秀麗。她們一家總共有五口人,兩個女兒:廖莉亞和達雅,另外還有廖莉亞的小兒子,和一個令人討厭的肥胖的老頭丘察姆。老丘察姆在合作社做事,小女兒達雅出去幹點粗活,大女兒廖莉亞過去是個打字員,不久前同她的丈夫,一個流氓酒鬼離了婚,現在失業在家。她成天在家照顧孩子,幫助料理家務。

第二天晚上,全家都在老兩口住的那間房間裏喝茶。達雅留在自己房裏,聽大家談話。丘察姆老頭一邊專心致誌地用匙子攪著茶杯裏的糖,一邊從眼睛上方惡狠狠地打量著坐在他前麵的客人。

“我反對眼下家庭裏時興的那套規矩,”他說,“想結婚就結婚,想離婚就離婚,太自由化了。”

老頭嗆了一下,咳了起來。他喘過氣來之後,指著廖莉亞說:

“沒有得到家裏同意,就跟那個流氓同居;也不問問家裏,又跟他離了。現在可好,我們得養活你和一個野孩子,真不像話!”

廖莉亞痛苦地漲紅了臉,把頭扭開,不讓保爾看到滿眼的淚水。

“怎麼,照你的意思,她應該跟那個寄生蟲繼續過下去?”保爾問道,他盯著老頭兒,氣憤得兩眼冒火。

“早先就該搞清楚自己嫁的是什麼人。”

廖莉亞的母親阿爾賓娜插嘴了,她強忍住氣憤,斷斷續續地說:

“我說,老頭子,你幹嗎要在外人麵前扯這事呢?別談這事,講點其他的嘛。”

老頭猛地湊到她跟前說:

“該談什麼,我自己知道!你竟敢教訓起我來了?”

保爾發現,這一家過得並不幸福。老頭子總是如此專斷,幹擾著家中的一切,但是暫時,他又沒有什麼辦法來改變它。

第二天是星期日,保爾從城裏回來時,隻有達雅一個人在家,其他人都到親戚家做客去了。保爾走進她的房間。

“你為什麼不出去玩玩,散散心呢?”他問達雅。

“我哪兒也不想去。”她低聲回答說。

於是保爾問起達雅對家中人的看法。

“我很可憐母親,”她終於開口說道,“父親欺負她一輩子,現在她那可憐的兒子又來折磨她,我很可憐她……雖然她並不像愛她的兒子那樣愛我……”

那天他們談了很多,一直談到家裏的人快要回來了,保爾還開玩笑地說:

“真奇怪,老頭怎麼沒把你嫁出去?”

達雅驚恐地擺擺手,說:

“我決不嫁人。我姐姐的事我就看夠了。我無論如何也不嫁人!”

保爾笑了笑說:

“你是發誓一輩子也不嫁人了?假如突然有個特棒的小夥子來追求你,換句話說,一個特好的小夥子盯住你,那怎麼辦呢?”

“我也不!他們在追求你的時候,都是不錯的。”

保爾將一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緩和的口氣說:

“好了,好了。不嫁人也可以過得不錯。隻是你對小夥子未免太不友好了。幸好我沒向你求婚,要不,我真有點下不了台了。”說著,他友愛地用冰冷的手掌撫摸了一下那發窘的姑娘的胳膊。

“像你這樣的人,會找另一類型的人。我們這樣的人對你們有什麼用呢?”達雅回答道。

幾天以後,保爾乘火車去了哈爾科夫。在中央委員會,他見到了阿基姆,當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時,保爾要求立刻給他分配工作。阿基姆搖搖頭,表示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