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潘接著說:“最重要的是,對於這名水手來說,刊登廣告的人已經知道了他和大猩猩的關係,包括他個人的一些情況,在他不確定此人究竟了解自己多少底細之前,他不敢不來。一方麵他不願白白放棄這隻值錢的寶貝大猩猩,另一方麵他又怕我們懷疑他跟他的大猩猩有什麼不妥,更害怕那隻大猩猩太過招搖。所以他一定會來領回猩猩,然後把它藏起來,等風聲過了再說。”
就在這時,我們聽到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我和迪潘都很緊張,迪潘叮囑我準備好手槍,一定要鎮定,千萬不要露餡,一看到他的暗號就立刻開槍。
我們沒有鎖門,那個人徑直走了進來。我們聽到他走上幾級樓梯之後,就停住了。我們知道他在猶豫。過了一會兒,我們聽到了他下樓的聲音。迪潘急忙奔到門口,正在此時,我們又聽到房外的人走了回來。這一次他沒有後退,一直來到了我們門外。我們能感覺到他停頓了一會兒,像是在下定決心似的,接著我們便聽到了敲門聲。
那是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迪潘興高采烈地把他請進我們的房間。他看上去肌肉結實,孔武有力,臉曬得黝黑,留著濃密的絡腮胡子和八字胡須,那張臉讓人一看便知他是一名水手。他給我們的印象還不錯。他帶了一根粗粗的橡木棍,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武器,所以至少優勢在我們一邊。
他笨手笨腳地向我們鞠了個躬,用帶著幾分納沙特爾口音的法語向我們問好。迪潘直接詢問他是不是來領回那隻猩猩的,並誇張地告訴他自己非常羨慕他有這樣一個值錢的寶貝,這隻大猩猩看上去十分出色,並且隨意地詢問這隻猩猩的年紀。聽了迪潘的話,那名水手一下子放鬆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神情自然,就像心裏的一大塊石頭終於落了地一樣。他告訴我們那隻大猩猩至多四五歲,然後他就焦急地詢問我們它現在在哪兒。
迪潘說:“我們的房間裏沒有飼養猩猩的設備,所以猩猩被寄養在附近迪布爾街的一家馬房裏,明天早晨你就可以把它領走了。但是在那之前還有一個問題,畢竟我們已經飼養它這麼久了。”
水手立刻表示:“我一定不會讓你們白白受累。我會好好酬謝你們,當然要合情合理才行。”
“當然,你這麼說非常公平。”迪潘語氣平緩,聲音低沉。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地走到門口,鎖上門,再把鑰匙放到口袋裏,這些動作一氣嗬成,非常連貫。然後迪潘把手槍從懷裏掏了出來,將它放在桌上。
水手一看,臉頓時漲得血紅。他握著木棍掙紮著跳了起來,但又立刻坐了下去。他的臉色蒼白,一直顫抖不止,就這樣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我十分同情他那副可憐的樣子。
等他的情緒稍微穩定後,迪潘說:“你不用這麼吃驚。我以人格擔保我不想害你。我們知道你和莫格街的慘案完全沒有關係,但是因為那隻猩猩,你和那起命案多少是有些牽連的。我們認為你是一個倒黴的受害者,你沒有犯罪,我們甚至認為你是一名誠懇老實的人。因為你原本可以順便拿走房間中的金幣和衣服,但是你什麼都沒有幹。隻是,現在有一名無辜的人因為這次事件被關在了牢裏,所以我希望你能把一切都說出來,因為隻有你才知道這件案子的凶手到底是誰。”
聽了迪潘的話,水手的神色稍微安定了一些,隻是還有些害怕。他想了想,最後下定決心要把一切都告訴我們。盡管他認為我們不會相信他說話,但他堅信自己無罪,所以即使他可能因此償命,他也要全都說出來。
原來,不久前他航行到東印度群島時,跟一個夥伴在婆羅洲內地捉到了一頭猩猩。後來他的夥伴死了,這頭猩猩就歸他一個人所有。
這頭猩猩野性十足,難以馴服,他曆經千辛萬苦才把它帶回巴黎,悄悄地將它關在家裏。他原本想等到猩猩腳上被甲板木刺紮壞的傷口好了之後就把它賣掉,卻沒想到,那天清晨,他跟幾個水手玩了一個通宵回到家之後,發現那隻猩猩撞破密室的門闖進了他的臥室。他看到那隻猩猩坐在鏡子前,模仿著自己的樣子,抹了滿臉的肥皂泡,拿著剃刀,正打算刮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