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韓子諾派人趨車來接,我與蘭芯乘車隨行。韓府在城北偏西,倒並非城中心,也是一處幽靜所在。西麵是天山山脈,出北城門便是啟河,也算作依山傍水之所了。韓府從外麵看,倒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除了牆高一些,門寬一些。下了車,韓子諾便迎了上來,帶著我們一同進府。卻並未走正門,而是沿牆繞到後門進入。這一行為與待客之禮相背,對於這次拜訪,不禁讓我多了份小心。蘭芯也一臉不安,我們倆個互相遞了個眼色,需要謹慎行事。
韓子諾似乎看出我們的不安,安慰我們說是因為正門與他的院落太遠,走外麵省了很多路。我倒也不擔心會出什麼危險,坦然隨他到了他的院落。但見這裏是一個非常幽靜的所在,大體位置應該是處於韓府的西北一角。進了院落前廳,早有一桌飯菜擺好,此行自然不是為吃飯而來,所以大家都是簡單吃罷。韓子諾也不虛讓,待我們吃好,又喝了茶,便讓身邊似仆非仆,一個叫香茗的男子去稟報,說是屏風的畫作者已經到了,不一會香茗便回說老爺請客人到他書房一敘。
隨著韓子諾到了韓老爺子的書房,但見這書房並非一個屋子,而是一個院落,前麵有廳,可用來喝茶會客,後麵有室,也許裏麵是書屋。整個書房麵積很大,與它相比,水清別苑的蕊香榭就實在算不得什麼了。廳中正中的太師椅上,正襟危坐一位中年人,此人大約五十歲左右,微胖,眉眼慈祥。見我們三人進得廳來(香茗已經留在書院外),眼光在我和蘭芯臉上審視了一番,尤其看到我時,明顯眼光一閃。這人打量之際,早有韓子諾向我們介紹,“這位便是家父。”
我和蘭芯趕緊施禮:“水風行、水蘭芯見過韓老爺,韓老爺身體安康。”
韓老爺一臉溫和,似乎還透著一縷欣慰,“孩子們不必多禮。你們倆說自己可是姓水?”一邊說著,一邊示意我們坐。
我和蘭芯韓子諾三人分別在主位兩邊坐了。蘭芯初入陌生之地,難免緊張,便由我來回答,“回韓老爺的話,我們正是姓水。”
“聽諾兒說,這屏風本是你們姐弟三人所作?”韓老爺目視著進門處的屏風說道。
“回韓老爺,這屏風乃是家姐所繡,圖畫是家妹所畫,詩則出於小生之手。隻是家妹生性孤僻,一向怕於見生人,家母怕她讓世人見笑,並未準她同來。”
韓老爺聽我介紹完,向蘭芯深看了兩眼,似有疑問,“這屏風所用可是無痕繡法?”
這話顯然是衝著蘭芯所說,韓老爺雖麵相語氣都溫和,說出的話卻總是不自覺地帶著一種威嚴,到底是做過二品大員的人。蘭芯本就緊張,被他這樣一問,都有些結巴了,“回韓……韓老爺,正……正是無痕繡法。”
韓老爺神情一滯,迫不急待地問出口,“水善立是你什麼人?”
蘭芯一臉迷茫,看向我,不知如何回答。“水善立”?這個名字別說蘭芯,連我也沒聽過。我用眼神回複蘭芯不知道,蘭芯隻好如實回答,“蘭芯並不識得韓老爺所說的人。”
韓老爺似乎也看得出蘭芯並非謊言,他也一臉疑惑,“那你這無痕繡法所從師門為何人?”
“就是家母。”
“恕韓某失禮,敢問令堂姓氏名誰?”
看來這韓老爺是想找人,想到娘親家門之事,此刻我不禁開始提防,搶過話頭回答道:“家母水清音,韓老爺如此關心這刺繡之法,不知是有何用意?”
我這話說得其實有些無禮,但這位大叔披頭蓋臉的一頓詢問,也確實讓人摸不著頭腦。韓老爺聽我如此一問,疑慮更甚,估計也知自己太過心急,於是緩言說道:“這無痕繡法,本是韓某故去的義兄家傳繡法,從不外傳。這繡法早已失傳多年,十幾年來,韓某一直在暗中尋訪,希望能找到他的後人,以義兄在天之靈。義兄也姓水,雙名善立,十二年前因被人誣陷而獲罪,以至滿門抄斬。韓某當時正奉命在外,得知之時,早已晚矣。韓某傷痛之餘久臥病床,後來更是無心仕途,辭官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