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聽了胤禩此言,手裏把玩兒著鞭子上的玉掛,撇嘴道:“話是這麼說,我一回來他就掏走我在西寧攢了三年的老本兒算什麼。我如今回來,必定再難有起覆之日,隻靠貝子俸銀,這一大家子人可怎麼養。這事兒我心裏不痛快,回頭我就告訴額娘,讓額娘狠狠罵他!”
胤禩噗嗤一笑,道:“三十多的漢子了,有事兒還找娘撒嬌,你不羞我都羞。”又正色道:“行了,你別怨了,那幾十萬兩銀子怎麼來的你當我不知道麽,隻他拿去也好,前兩年你找錢給老九,讓他幫你在京裏周旋的事兒他絕不能不知,我正怕他因著此事向咱們開刀呢。如今他既刮了你的銀囊,這事想必也不好再提。你不算吃虧。”
胤禵聽了胤禩規勸,隻憤憤道:“若不是汗阿瑪一再的縱著,我敢可了勁兒的蹦躂嗎,這兩年皇考待我幾乎比肩二哥了,我能不多想麽。把我捧到了天,最後又把我轟回西北,汗阿瑪這一手好棋,可不全是為了老四做嫁衣的!”
胤禩如何不知這個心高氣傲的十四弟一生沒受過磨折,額娘疼阿瑪寵,沒走過冤枉路,沒受過委屈,他自然以為最後贏的是自己,隻可惜君心難測,康熙喜歡十四不假,卻從沒有過讓他即位的念頭。兄弟二人說著便一同上馬,胤禩道:“你既能如此想,我也就放心了。太後如今身體也不算康健,你便為了太後計,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胤禵翻身上馬,兄弟二人再對看一眼,心中皆百味陳雜,隻往京城馳奔。
這邊廂胤禩胤禵快馬返還不提,那邊胤禛也沒閑著。他為防著胤禵回來再於大行皇帝靈前給自己沒臉,早已下旨,令撫遠大將軍十四貝子胤禵回京後先至養心殿麵君。胤禛到並不怕胤禵要撒潑,左右這個弟弟隻是個莽夫,壓一壓也就過去了,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唯想到如今尚在永和宮住著不肯移宮的生母,實在覺得鬧心。胤禛自幼被孝懿皇後佟佳氏抱養,與生母德妃甚少見麵。等自己十一歲養母薨逝,生母卻不養自己。彼時皇考矜憐自己幼年失怙,親自帶了自己一陣,隻是礙於二哥身份特殊,不能多加親近,因此很快又被送到阿哥所暫住。又自己身份頗忌諱,因此還不及十四歲,就領旨出宮建府,和生母親近機會更少。自然情意涼薄。
皇帝於養心殿中靜坐等待自己的親弟弟馳返,十四弟胤禵和自己一母同胞,但胤禵自幼承歡德妃膝下,母子情深自己自然不能相提並論。胤禛也並非寄望於生母待自己能有多親近,隻想到上一世德妃先是堅拒封號,後又不肯移宮壽康,樁樁件件都是為了十四出頭,待自己竟如仇人一般,此情何可勘破!又老十四是自己親弟弟,但他從小就和老八等人交好,肯為老八藏毒,又敢以身抗君父之怒,但待自己卻隻同其他異母兄弟,來往無多。康熙六十年胤禵回京述職,胤禛於家中設宴款待弟弟,但胤禵卻鎮日隻往老八,老九家中尋歡敘話,自己處隻來一兩次。胤禛如何不知彼時的雍親王已成京中笑話,失落之餘麵上還要強撐,怎一個苦字了得。
思及此處皇帝頓覺情意波動不能自抑,忙丟了開去不敢再想,內心默念了一遍金剛經這才鎮定下來。隻聽蘇培盛進來跪道:“主子,廉親王與十四貝子已到了東華門,正等著主子宣召。”皇帝暗道好快,我還想你兄弟二人體己話說不完,要把我罵個夠才肯進宮。口中卻吩咐於西暖閣擺上簡單酒水,恨道:“反正你眼裏沒有我這個哥子,我何必念你是我親弟。你若聽話便算了,若還敢鬧事,朕定將你發到盛京守靈,一生不準你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