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浪漫之旅(6)(2 / 3)

那真是純陽宮,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狂歡”。道士連夜從陝西樓觀台,請來幾位同行,包括全部行頭,舉辦法會。香燭燃燒,鍾罄齊鳴,幽寂的祠堂在那一刻,像演一場大戲,戲台上熱鬧,戲台下也熱鬧。從樓觀台捧回的黃楊木呂洞賓雕像,擺放在供桌上,那些海外遊子們,虔誠地三叩九拜,用紅緞子裹了神像,排列成隊,要捧回台北道觀。即使在飛機上,也不能離身。

讓純陽宮歡欣鼓舞的,並非這些,而是那些海外華人的慷慨,在打開布施箱時,館長驚呆了,那些美金和台幣,圖案與色彩,都讓他眼花繚亂。這天下午,能讓館長信任的小頭目,在關緊房門的辦公室,數錢。數半天,又換算半天,終於弄明白精確數字:10萬元人民幣——純陽宮博物館要賣三年門票,才夠這一半。這才是最實惠,最有意義,預料之外的,皆大歡喜。

那晚辦慶祝宴會。館長特意讓道士坐他身邊,盡管道士聲明他戒葷,戒這樣的場合,但由不得他。館長喊道,你以茶代酒,我連敬三杯。說完逐一拿起麵前三杯酒,一飲而盡。最後,館長宣布,從這個月起,工資表上,要添上崔——崔啥?

旁邊有人答,崔明理。

誰也沒有想到,隻隔了兩天,崔明理就走了。他仍然背著那個包袱,裝著幾本書,草鞋,青灰色布袍,高束的發髻讓我頗費猜測。隻是他身邊,多了那個坤道——一位同樣年輕的女道姑。

那女道姑,黑袍,布鞋,黑帽。頭發嚴嚴藏住,但仍然難以遮掩她驚人的美麗。鵝蛋臉,肌膚如凝脂,一雙鳳眼,嘴唇豔紅如櫻,布袍裏,細腰如楊柳,嫋娜在甬道上,如仙女下凡。就是老子殿《朝元圖》壁畫中公認的美女——水星,與她站一起,也會遜色幾分。

她問我,請問呂祖祠怎麼走,崔明理是住那裏嗎?

我忘記回答,呆呆看她,人間怎麼會有如此女子?什麼閉月羞花,什麼王昭君西施貂禪還有楊貴妃,全是書裏加鹽調醋過的。而她,就站在我麵前,讓所有女人自慚形穢。這樣的女子選擇出家,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又問我一句。我答後,接著問,你從哪裏來?

從來的地方來。她輕輕一笑。

當天下午,年輕道士崔明理,和我還不知道名字的道姑,並肩而行,漸行漸遠,模糊了我的視線。他們的身影,成為純陽宮所有人心中難解的謎。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沒有人清楚他們要去做什麼。沒有人明白,在路的盡頭,等待著他們的,會是什麼。

傳達室大爺說,這世道真是弄不清楚,丟不下家常日子,出得啥家!

“問世間情為何物,敢叫人生死相許”,他一定沒聽過這首歌。

我一遍遍問自己,他們並肩而行的美麗,為什麼會變成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在我心上拉鋸一般切割?

高揚就在這時候,闖進我的生活。仿佛命中注定,短暫而又漫長的七百二十天,讓我在夜色中,璀璨如滿天的星月。搖曳如長廊上,晝夜盛開的,黃的紅的,風華月季。

19、外來的愛情

我深信不疑,隻有夫妻,沒有血緣關係的夫妻,當初可以用一紙婚書把他們拴在一起,現在仍然可以用一紙離婚證,讓他們“孔雀東南飛”,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摘自《宋梅影日記》

還有一對男女,也讓純陽宮驚詫。如同二月裏響雷,好一陣子,這宮殿的幽寂被打破。人們的興奮和議論,填滿純陽宮每一個角落。

那時侯,來自全國各地美院的十多位專家,在為宮裏摹繪壁畫。大殿地板上,三尺長高麗紙鋪開來,有人跪在地上塗顏色。兩米多高畫架上,有人在勾線。那些玉女,那些仙官,被圓潤的線條勾勒在紙上,再填上顏色,再用“瀝粉貼金”,再“做舊”,就把牆壁上的神仙們,搬到紙上。把畫家們的才氣,也展示在人們麵前。他們的南腔北調,時時在甬道上,此起彼伏,如同一場“風攪雪”(幾個劇種在同一出戲裏),讓人耳目一新。

一天中午,幾個四川女孩進來了,看看一牆絢麗,又站在畫架前,驚訝地喊道,啥子吆,簡直是神來之筆嘛。喊聲驚動了一位男畫家,他抬起頭,看著其中一個女孩,眼睛一亮。然後,他走到她麵前說,你不想試試嗎?你也可以的。說完,把手中畫筆遞給女孩,拉她到自己畫架前。

我們知道,這幾個女孩也是美術專業,隻不過是利用暑假,慕名而來,來看這些精美的瑰寶。她們還不具備資格,在這裏一試身手。下午,她們戀戀不舍走了。她們必須走,她們要去爬華山,那是她們計劃中又一個景點,有著多少年的誘惑。跟畫家說話的那位女孩走在最後,一步三回頭。走下高高的月台時,她回頭望了一眼,這一眼,望出故事來了,因為她看到,那北京畫家也在望她。眼睛裏,講著沒有來得及講出口的話。

兩天後,女孩站在老子殿前月台上,一個人,像是偌大舞台上,大幕拉開,觀眾黑壓壓一片,等待著她開口。“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哇,往前走,不回呀頭”!甬道上一位遊客,鬼使神差地吼著電影《紅高粱》插曲,不著調,卻蕩氣回腸。女孩穿著紅色短褲,兩條腿便長得不成比例。兩個屁股蛋子,像吹脹的大氣球,被一道深溝,勒出兩個包,圓鼓鼓隨著腿,左右扭動。黑色小背心,緊緊地,繃住她的胸。乳溝雪白,在V字領裏似隱似現,讓人忍不住擔心,那兩隻乳房,隨時會長了翅膀,鴿子一般飛出。要命的是,她的肚臍,竟然明目張膽,露在背心下擺與褲頭中間。就如同一顆眼珠,長在那道白光中,嚇得人們不敢去目睹。宮裏女孩子,從沒有人,敢將被窩裏穿的背心褲衩,這樣穿在外麵。堂而皇之,大張旗鼓。分明是,隨時準備著,要去挑逗男人,勾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