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決戰塞卜哈(3 / 3)

還有啥說的!國難當頭,我等豈能不全力以赴!

宋愛國他們還真把埃及航空公司搞定了:“他們給我們簽了15個航班班次!”當駐埃及使館把這一消息報告給部裏時,領保中心值班的小夥子、姑娘們抱團蹦跳起來:“謝天謝地!塞卜哈有救了!”

“馬上通知黃振宇他們回開羅,立即進入塞卜哈!”這就有了黃屏命令還在阿曼、迪拜轉悠的第三特別行動小組火速折回開羅的那個電話。

這已經是27日淩晨的事了。鬱悶了好幾天的黃振宇小組於當晚9點半左右從開羅起飛,到達塞卜哈已經是28日淩晨1時33分。在黃振宇他們到達之前,蘇丹和迪拜來的兩個航班接走了一批中國同胞。但不管怎麼說,小夥子們覺得總算趕上了塞卜哈大批人員撤離行動的重頭戲。“你們是第一架飛往塞卜哈的埃航班機,後麵我們租了14個班次……”離開開羅時,使館這樣對黃振宇說。

“到塞卜哈後,往機場一看,好家夥,那才叫人山人海!我們想找自己的同胞,竟然還不好找!機場上聚集的大多是埃及人,至少有幾萬人!天黑乎乎的,我們與地麵臨時指揮部取得聯係後,還算比較順利地將一批同胞接上租來的埃航飛機。當時我們都很高興,以為後續飛機來了就可以成批成批地走了,哪知第二班埃航飛機一落地就壞了大事……”徐海風心有餘悸地說。

“80後”年輕外交官徐海風是我認識的參與此次撤離行動的三位蘇州小老鄉之一。小徐2004年從北京外國語大學畢業,曾在我駐利比亞使館工作三年,因為熟悉當地情況,被部裏挑選為工作組成員。

小徐說的“壞了大事”是指,當第二架埃航飛機從空中向地麵慢慢滑行時,正值東方晨曦照耀,飛機機身上的埃航標誌清晰可辨,這讓幾萬埃及難民興奮不已,大聲狂呼:

“我們的飛機!”

“我們埃及的飛機!”

“我們國家的飛機為什麼載中國人而不載我們埃及人呢?”

“衝啊!我們要坐自己的飛機回家!”

黃振宇、小徐等中方人員興高采烈,正準備將一批同胞往機場內送,卻見由喜轉怒的埃及人像潮水一般湧向停機坪,衝進跑道,擋在埃航飛機前麵,無數人高舉著憤怒的拳頭,喊著震耳欲聾的口號……塞卜哈機場徹底亂套了!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黃振宇急得滿頭大汗,在場的所有中國人則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一顆顆心全都涼了。他們知道這一下真的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有人當場哭泣,有人甚至昏倒在地……

“總裁先生,我們正式租用了貴公司的飛機,你們必須保證把我們的人從塞卜哈運到開羅。”已經四天三夜沒有合眼的宋愛國大使被黃振宇的電話震得耳朵快聾了,親自給埃航總裁打電話。埃航總裁無奈地說:“中國是我們埃及的朋友,但是現在塞卜哈有幾萬埃及人要坐自己國家的飛機回國,如果我不顧他們的死活,再運送你們中國人,埃及政府和人民會懲罰我,用刀砍了我的頭。”

宋愛國大使又給埃及的外長和副總理打電話,請求協調處理。對方同樣以抱歉的口吻對他說:“如果我們埃及的飛機去塞卜哈隻運你們中國人,我們的政府將會在民眾的唾沫中被摧毀……”

宋愛國大使再無話可說。埃及新政府本來就很脆弱,處在很不穩定的“臨時”狀態,確實不能再讓人家為難了。

“我們知道了。請放心,我們已經有了預案!”當黃振宇和宋愛國大使向國內報告埃航意外毀約時,黃屏司長儼然胸有成竹。

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當黃振宇工作組租包機進塞卜哈屢屢生變時,外交部已經決定撤出塞卜哈的包機計劃要做“Plan B”,也就是備用方案,要求駐埃及使館千方百計租下埃航飛機。同時,周知駐周邊國家甚至是駐中東地區國家使領館,要求他們聯係駐在國航空公司,收集了解可用運力情況。

埃航突然生變,備用方案迅速啟動!接到國內領保中心指令後,相關各使領館立即行動起來。駐迪拜的詹京保總領事第一個傳來了好消息:“簽下了兩架飛機!準備直飛塞卜哈!”不久,駐土耳其大使宮小生也打來了報告利好的電話,還有駐蘇丹大使李成文、駐約旦大使嶽曉勇……燃眉之急頓解。這些,黃振宇和宋愛國大使當時並不知道,他們更不知道,就在前一天——27日,外交部裏還發生了很多事。

上午10時,宋濤來到領保中心看望所有值班同誌,他表情有些凝重地說:“大家還要做好打最艱苦硬仗的準備。”

上午10時30分,楊潔篪外長也來到領保中心。部長的表情與以往一樣,始終文雅而溫存地微笑著跟同誌們說話。不過,他說的有幾句話讓領保中心的同誌們感覺分量頗重:“我們的外交就是要貫徹‘以人為本,執政為民’的理念,利比亞撤離工作是檢驗我們這一理念的試金石。人民在看著我們,全世界也在看著我們。”

這一天晚上8時50分,國務委員戴秉國出差回京,從機場直接到了外交部,看望亞非司和領保中心的同誌們。當笑眯眯的老領導出現時,外交部南樓1115室——撤離應急指揮中心裏的全體年輕外交官們一片掌聲。戴秉國同誌與大家一一握手後,聲音高昂而又動情地說:“同誌們幹得漂亮!前方後方都幹得漂亮!大家是在幹一件中國五千年來從沒有幹過的事,震驚中外,世界矚目。從22日國家應急總指揮部成立以來的短短六天時間,我們已經把三萬多人從利比亞撤出,這可以說是個奇跡!同誌們都在第一線戰鬥,從你們身上能看到新中國幾十年來外交戰線的優良作風一代一代地傳了下來,也證明中國外交隊伍是支過硬的、特別能戰鬥的隊伍。3月5日,我們的‘兩會’要召開,中央希望我們能在這個時間節點上把撤離任務全部完成。大家還要辛苦幾天,謝謝你們了!”

“請首長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繼續加油!”年輕外交官們齊聲保證。

“請戴國委放心,現在我們將集中力量打好南部撤離這一仗!”黃屏在向戴秉國表態後,回頭高聲問同事們:“大家有沒有決心把後麵的事情做得更好?”“有!”回聲震蕩在外交部南樓。

戴秉國聽後笑得很暢快!

當晚午夜時分,戴秉國走進宋濤的辦公室,告訴他,剛剛得到消息:胡錦濤主席和中央軍委已經批準了出動軍機前往塞卜哈接應同胞。

28日清晨,當第一縷朝暉照亮我空軍某地機場時,師長俞金池親自帶領四個機組,駕駛四架伊爾-76軍機,從中原大地起飛,在烏魯木齊轉場後飛向巴基斯坦,飛向沙特、阿曼……

與此同時,國內外交部,我駐巴基斯坦使館、駐沙特使館、駐阿曼使館、駐蘇丹使館、駐埃及使館……正緊急地與萬裏空中航線之下的多個國家的外交部、國防部、航空部門商榷辦理軍機航行許可。

“這是我軍軍機首次赴海外接運受困同胞,首次到達非洲大陸,首次單程航距近萬公裏的曆史性突破,中央軍委、國防部、總參謀部等高度重視,是一次我軍海外執行特殊任務的非戰爭軍事行動。”負責具體協調、指揮此次軍機行動的總參謀部應急辦公室主任李海洋如此說。

“雖然我們事先已經知道軍機要來塞卜哈接同胞,但當機身上印著‘八一’標誌的軍機降落在塞卜哈機場的那一刻,機場上所有的中國人都激動得流下了眼淚,那場麵我沒有見過……那一刻,我感到做一個中國人特別自豪,簡直是太自豪了!”徐海風這麼說,黃振宇也這麼說,我采訪的許多中國工人都這麼說。

“當時機場上還有幾萬埃及等國家的勞務人員,他們看到中國的一架架軍機來接我們的情景,別提有多羨慕!”徐海風說,“之後我們撤得就比較順利了。在機場我遇到了當年在的黎波裏工作時認識的一位叫伊沙姆的利比亞航空部門官員,他一邊不停地向我伸大拇指說中國太偉大,一邊幫助我們打通機場出境通道,使得我們的撤離更加快捷。”

中國軍機在塞卜哈和蘇丹首都喀土穆之間不停地呼嘯穿梭著,還有一架架從阿曼,從約旦,從埃塞俄比亞等國往返於塞卜哈……那些飛機上都是我們的同胞,還有尼泊爾等國的朋友。

再說黃振宇率領的工作組,遭遇埃航“撂挑子”後,也不全是一帆風順。在國內外交部和駐外使領館的努力下,十餘架外航飛機租下了,可是飛機型號大小有別,距離利比亞遠近不同,過境國家、待辦手續也不一,這樣它們抵達塞卜哈的時間和載客數總是個變量。

作為塞卜哈撤離行動的前線指揮,黃振宇充分考慮到了上述情況。他把撤離工作形成流程,並分工到人:“請你負責彙總統計航班情況,包括來源地、所屬公司、起飛時間、預計抵達時間、可載客人數;請你負責與待撤的中資公司對接,根據載客量安排相應人數,再根據抵達時間通知他們提前從附近營地來機場集合;你負責現場組織待撤隊伍、登記人員信息,與機場方麵作好溝通,創造最大便利;你負責與國內領保中心聯係,確保他們隨時掌握情況,我們也要及時了解有無變化,同時與駐相關國家使領館保持聯係……”在一一作出布置後,黃振宇頓了頓又強調:“咱們的安排務必嚴絲合縫,不容有失!”於是工作組成員各自領命,全力投入撤離工作。

與此同時,一批批乘客被有序地送上了軍機、包機。中方組織撤離的秩序和效率,令在場的利方機場官員直豎大拇指。

北京。3月2日晚。根據國內領保中心的安排,黃振宇工作組已組織塞卜哈1506名中方人員撤往伊斯坦布爾,815人撤往迪拜,613人撤往約旦和阿曼,唯有喀土穆接運計劃還在進行中……

23時10分,黃屏接到黃振宇來自塞卜哈的電話:“報告司長,在塞卜哈的中方人員5650人(含七百餘名外籍員工)全部撤離完畢。現在我和第三工作組的同誌已經搭上最後一趟軍機準備離開塞卜哈,請你指示!”

“好樣的,振宇!飛吧!飛回來吧!”黃屏響亮地命令道。這回激動得掉下眼淚的不是前方將士,而是黃屏和領保中心的全體參戰人員。

23時30分,宋濤副部長代表外交部向中央和國務院報告:從利比亞境內撤離中國同胞的工作完成,共撤離35860人!

這成為了中國外交史上一段特殊的記憶、一份特殊的光榮。

35860!這是個多麼值得自豪、值得銘記的數字啊!

將這些同胞排列在一起,一定是人頭攢動,浩浩蕩蕩,壯觀而雄偉;他們要是一起呐喊,一定如山呼海嘯,震耳欲聾。在他們身後,站著幾十萬熱淚盈眶、心懷感激的親朋好友。

感謝你,祖國!感謝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