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段。”
“嗯。”
“段段。”
“嗯?”
“對不起。”
段傑翻過身來,竟看見霍小優淚流滿麵。“為什麼說對不起?”
“對不起……當你看著我的時候,我卻沒發現你……當你看著我的時候,我卻在望著方辰……”淚水一滴一滴砸在被子上,暈開。
段傑心中久遠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
他雙手插兜依牆而立,嘴邊帶著淡淡的笑意,遠遠地望著街對麵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已經這樣靜靜地守了二十年,或許是七百多年,也或許是更久。
那張臉完全不同與於蝶,於蝶嫵媚如妖精,而她卻俊朗似神話傳說中的納希瑟斯。她是個足以迷倒任何人的中性女子,而這是他給的。當初為何會為她挑選這樣一個身體?他自己也不明白。也許,這樣的外形才與她執拗又倔強的性格相匹配吧?他唇邊的笑意在肆意蔓延。
他悠然地轉身準備離開,像往常一樣,隻是心中卻突然生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尖銳的刹車聲霸道地刺入他的耳朵,他僵硬地轉身,看到她躺在血泊中,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眼光彙聚處是他許久不曾想起的人——管風雲,不,應該是他的轉世。
原來,她終究是愛著管風雲的。原來,她終究是忘了那句誓言。“我想留下來陪你,因為我覺得你好寂寞,可是我知道我不能了,所以,等我,等我的來世,我會把一生都給你……”心中莫名地一陣刺痛,他緊緊地按住胸口。已經分不清這心痛是由於她的生命在流逝還是她的愛不在他這裏,但心痛的感覺是這樣真實,真實到他無法忽視,無法回避,無法逃離。
他隱身於巷口,看著她被轉世的管風雲抱上救護車,遠去,就像他心中的某一個部分正在遠去一樣。
要讓她死嗎?
要讓她死嗎?
要讓她死嗎?
不!
他的背隱隱有些脹痛,許久不曾有過的脹痛,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也太遙遠了。
“啊——”
尖叫聲從他身後傳來,他猛然回首,看到一個女人驚恐萬狀地盯著他的後背,不住地後退。他的眼神頓時變得犀利無比,其中的冷寒之氣是死亡的召喚。
當行人被淒厲的叫聲吸引到巷子裏時,那裏隻剩下一具女屍。
方辰醫院的樓頂上,靜靜地站立著世間最冷酷的魔,他背上那對黑色的翅膀飛揚跋扈地張開著,仿佛要將這世界覆於其下。魔的眼中悄然掠過一道淒寒的笑意。他的雙手在胸前交叉,緊緊抓住肩背後的他與生俱來的部分,用盡平生之力撕扯。血順著脊背滑落,粘稠,滾燙。他清晰地聽到翼骨斷裂的聲響,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間竄遍全身。他蜷縮著躺在冰冷的水泥天台上,攤開手,那已斷折的翅膀在頃刻間變成了兩道金色的光射向匆匆駛來的救護車內。
“以魔之翼,守護吾愛之人,終生。”
他眼前驟然暗黑一片。
三天後的傍晚。
他在方辰醫院的病房裏睜開雙眼,靜靜地審視這個白色的世界,床是白的,窗也是白的。他幽魂般走出去,在漫長的走廊裏穿行,最終停在一麵壁鏡前。他怔怔地望著鏡子裏的自己,驚覺那已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他低下頭默默地除掉了隱形眼鏡,抬眼時竟深陷於眼瞳那深沉如夜海的幽黑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