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一說,我突然嘴都有點饞了。就像去郊遊的孩子似的。”
“嗚哇?是嗎?媽媽,您想吃什麼呀?這上麵,馬上就會有加油站了,到那兒我給您買!”
“爆米花。”
“爆米花?唉,就那個?您小兒子不是賺很多錢嘛,說貴點的吧,水果也好,別的什麼也好,都可以給您買。”
“不是,不是因為那個,真的,就是想吃那個呢。”
不管怎麼說,從媽媽不舒服開始,那還是我第一次聽到媽媽說她想吃點什麼,所以我很激動。把車停到加油站,將一袋兒爆米花和軟軟的餅幹、飲料等遞到了媽媽的手上。
“怎麼買了這麼多?一袋爆米花就行了!”
“如果媽媽吃不完,我就全都吃掉,所以別擔心。”
汽車又奔馳了起來,我感覺得到媽媽真的是吃得很香。“嘎嘣,嘎吱嘎吱”,她的嘴裏發出像踩雪一樣的聲音,一個、兩個、三個爆米花,一點一點地,不停地嚼著。
“都快噎著了,您先喝點水吧。要不喝豆奶或者烏龍茶。”
媽媽沒有回答,直接把吸管插進豆奶裏,吸了起來。我的心情變得非常微妙。媽媽分明已經是過了八旬的老奶奶,可是在自己的小兒子麵前卻像一個聽話的孩子。
很久以前,媽媽給我吃地瓜或者土豆的時候,也把一碗水遞給我,還說讓我邊吃邊喝。可是,現在角色卻換了過來,我總是對媽媽擔心著和囑咐著什麼,媽媽則是二話不說地聽我的。一想到這,我的心裏就像被刀捅似的,捅得我的胸口很疼。
在首爾做完檢查一個星期後,專科醫生對大哥和我說:
“手術是不可能的了,就連其他的治療方法,考慮到患者的年紀,也是過分勉強。我想還是先推薦她吃‘易瑞沙’這種新藥吧,因為副作用沒那麼厲害……”
從那以後,我載著媽媽又在首爾和聞慶第一醫院之間往返過四五次。服用了新藥“易瑞沙”一個月後,媽媽重新接受了檢查,主管的專科醫生對我和媽媽說:
“啊,這個,好了許多啊!看一下這畫麵,這裏不是有個像樹枝一樣的長長的白色部分嗎?這個是一個月前的片子,這個是這次照的。您看,變成一半了,大幅變小了吧?堅持吃下去的話,以後有可能會變得更好呢!”
啊,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是多麼的高興啊!
可是,就在那個月要吃的“易瑞沙”還剩下兩三顆的時候,媽媽的身體狀況突然急速地變壞了。
前一天晚上,我在去跟朋友們約好的聚會地點之前,去了趟病房。但是,跟別的時候不一樣,媽媽已經自己醒來,對著玻璃窗方向轉過身去坐著。她靜靜望著流進來的夜色與月色,幾乎沒有任何動作。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像黑暗一樣向我籠罩過來,可是我對那不尋常的感覺沒有多想什麼。
“媽媽!想什麼呢?別人都睡了,您為什麼不睡啊?白天睡了很多嗎?時間也不早啦。還是因為月光,睡不著?那我給您拉一下窗簾擋住?”
如果是平時的話,我肯定會走到媽媽身邊,那樣低聲問的。但是,那晚我卻隻是握著門把手,從開著的門縫向裏麵望了一小會兒媽媽的背影而已。怎麼辦呢?……走到媽媽旁邊,即使隻花一兩個小時,跟她聊聊天?……不行,今天不能那樣,已經都和朋友們約好了。我猶豫著。
媽媽望了一會兒夜空,然後低下了頭。接著,不知道是不是用雙手不停地把病服上衣的一角折了又翻、翻了又折,反正媽媽那窄窄而又彎彎的肩膀不停地小幅度晃動著。我又猶豫了一下。但最終,我還是輕輕關上了病房的門,轉身走了。待會兒就會睡著了吧?或許媽媽也需要自己好好思考一下的時間。我用這樣自我開解的想法,為自己扔下獨自呆呆坐著的媽媽找到了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