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又關切地問:“你怎麼還不下班啊?”
主任的辦公室視野非常好,能觀察到大樓外邊的任何動靜。
陸戰隨口道:“有幾篇稿子再看看。”
主任說:“真敬業,我看好你。”
陸戰動情地說:“多謝主任關心。”
主任突然若有所思地說:“是啊,編製還是很緊張,一起努力吧。”
陸戰說:“讓主任費心了。”
沉默了一會兒,主任說:“噢,沒什麼事,隨便聊聊。”
陸戰放下電話,總感覺主任有話要說,而不像他說的“隨便聊聊”那麼簡單。主任怎麼會輕易給下邊的人打電話呢?即使再隨和的領導也不會。他突然想到:主任會不會在點撥和暗示自己?
這時,陸戰就特別盼著薑晴給他聯係。可等到肚子都“咕咕”叫了,薑晴也沒有來電話。陸戰實在等不及了,便撥通了薑晴的手機,薑晴在電話裏吱吱唔唔地讓人心急,然後才說:“和主任聯係過,人家不願意讓到家裏去。”
聽到薑晴的回話,陸戰“哦”了一聲,關了電話。
看來還是自己多慮了。陸戰又轉念想:這任主任還真是正派領導,他說要一起努力,還說看好自己,心裏就有些感動,之後自然就想到位置,想到房子。要是一切如意,長期在這裏幹下去,也還是個不錯的選擇。當梅林來電話大講她的音樂製作公司的時候,陸戰已經失去了興趣。
但是,陸戰把一切都想得過於簡單了。
其實,陸戰不清楚,薑晴已經和主任約好晚上去他家,主任心思陸戰可能也同去,便打電話試探了一下。由於事先薑晴沒有和陸戰聯係,主任來電話時,陸戰也沒好暴露去他家的想法。
薑晴顯然比陸戰開竅多了,作為女人也比陸戰有優勢,她懂得“從了失身,不從失業”的道理,因為這是男人的世界。
人太聰明了,有時候也讓人害怕。
一天下午下班時,老譚突然問陸戰:“關係辦了,也不請客?”
陸戰被問怔了,他反問:“什麼關係辦了?”
老譚看陸戰莫名其妙的樣子,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就有些驚訝,說:“怎麼可能?薑晴昨天辦的關係,還在後勤領取了單元房的鑰匙,昨晚還約朋友在房間裏慶賀過。”
陸戰一臉驚愕。
老譚有些疑惑地說:“我當時沒把有人退休的事告訴薑晴,就是考慮她有關係,因為主任早就許過她願。你如果跑成,你倆就都如願了,以後工作和生活就都踏實了,那豈不皆大歡喜?可沒想到……”
陸戰的心情很複雜,酸甜苦辣鹹的滋味直往上湧。
老譚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據我所知,還有位置,主任是不是想故意吊你胃口?”
陸戰像是被人掀翻到陰嗖嗖的深水井裏,喘不過氣來。
老譚一副打抱不平狀,說:“你去找主任,別害怕,放開點,膽子大日狼日虎,膽子小日不到鼠。”
那一夜,陸戰翻來覆去不能入眠,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他無法接受這個現實,設想了無數條理由也不能說服自己,總有一種讓人玩弄於手掌之間的羞辱感。
翌日一上班,陸戰就徑直敲響了主任的辦公室,未等主任應聲,他就推開門進去了,這個舉動是以前從未有過的。陸戰以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我隻想要個說法。”
主任自然明白陸戰的來意,他從座位上下來,和陸戰坐在同一張長沙發上,溫和地說:“我說過,僧多粥少,還得慢慢來。”
“那薑晴——”
主任仍然不慍不火,耐心解釋說:“你倆同在一個組,表現都不錯,但這次隻有一個指標。薑晴比你早來幾個月,總要講個先來後到吧?!再說人家又評過先進,總要鼓勵一下吧?!”
陸戰說:“據說另外還有位置。”
主任苦笑笑,說:“確實還有空編,但不瞞你說,那是給領導和上級機關留著的,說不定哪會兒就介紹人進來,我這個當主任的也難啊!哪方麵考慮不到都不行。”
陸戰明白了,看來主任寧可空著編製等著給領導拍馬屁,也不會給自己納編了,為此徹底寒了心。他本想質問主任,為什麼說自己是前任主任的人?但又覺得沒有多大意思,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