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呢?邦德笑著看著從飛機下麵掠過去的珀思配克斯山峰。假如那時的邦德在大街上向他走來,跟他聊天,他還能認出那個單純、充滿渴望的十七歲少年嗎?那個年輕的邦德會怎樣看待現在的間諜老邦德呢?他會怎樣看待自己外表下的冷酷、殘忍、心狠手辣呢?會做出一個什麼樣的判斷呢?他們會怎樣看待為了國家利益而去談情說愛的浪漫情人呢?
邦德把那個死了的少年邦德深深地埋在心裏,不再去多想。這簡直是自尋煩惱。聽天由命吧,並且知足吧,要慶幸自己還好沒淪落到做個二手摩托車的推銷員,或者一家報紙黃色版麵的小記者,或者整天泡在酒裏,沉迷在煙海裏,自己既不缺胳膊也不少腿,也沒有充當惡棍的走卒,誰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吧!
俯瞰飛機下麵那煙波浩渺、碧波蕩漾的地中海,邦德不再去想從前了,極力地集中精力思考著他眼前的任務。在這個任務中,用他自己惡俗的話來說就是——為英國拉客。
然而,無認從哪方麵講,他這一趟差事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引誘,引誘一個活潑的、素昧平生的姑娘,讓她對自己一見鍾情。而她的名字他也是昨天第一次聽說。不管她是否真的像T站站長描繪的那樣漂亮,邦德都不能把真實的感情拋在她的身上。他要注意的隻是她隨身帶來的機器。想到這裏,邦德覺得自己十分可恥,這和為了榮華富貴而討某個貴婦人作老婆的人沒什麼區別。他能演好這個角色嗎?他相信自己在某些時候可以逢場作戲,但在床上,一個心懷鬼胎的男人能自自然然地表現嗎?也許萬兩黃金能刺激一個人的性欲,而一台密碼機是否也能刺激他的呢?
飛機從厄爾巴島上空掠過後,開始降低高度。飛機向羅馬飛行了五十英裏,半個小時後穩穩地降落在羅馬的香皮諾機場。喝了兩杯美味的飲料,他們上路了。之後,飛機穩穩地向意大利方向飛去。邦德靠在椅背上,開始潛心地考慮在會麵地點可能發生的細節問題,這時飛機的速度已接近每小時三百英裏。
這會不會又是蘇聯國家安全部精心設下的一個陰謀?自己還沒找到其中的關鍵。難道他正一步步走向陷阱嗎?這連深謀遠慮的M局長也被蒙騙了?天才知道M局長擔心這個陷阱的什麼!情報局為此開了個長達十小時的處長聯席會議。會上,大家對這一情況從不同角度進行了仔細分析,但沒有一個人能準確琢磨出,蘇聯人這樣做有什麼便宜可賺。他們也許想綁架邦德,審問他。但幹嗎偏偏選中邦德呢?他至多隻不過是一個執行具體任務的間諜,不了解情報部門的戰略布署,也不可能向他們提供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或者他們隻是想幹掉邦德,以此來報複英國,可他已經有兩年時間沒惹過他們了。即使他們真有這種打算,也不必把他引到第三國去,完全可以在倫敦街頭向他開槍,或在公寓裏、汽車裏安放炸彈,這些不是要方便得多嗎?
邦德的思維突然被女乘務員的聲音打斷了:“各位乘客,請係好您的安全帶。”她的話音剛落,飛機就開始顛簸起來,發動機發出了恐怖的尖叫聲。外麵的天空突然變得漆黑一團,雨點像錘子一樣砸在機窗上。緊接著,眩目的閃電在眼前不斷閃耀,滾滾的驚雷在耳邊炸響,仿佛一個天外飛行物撞中了他們。飛機在雷雨中穿行,就像在槍林彈雨中突圍,搖搖欲墜。
邦德嗅到了空氣中的危險。又一道閃電炸響在他旁邊的窗戶上,要墜機了!他們仿佛處在雷電的中心,飛機似乎變得難以置信的渺小、脆弱。十三名旅客!十三號!星期五!邦德不禁想,莫不是應了羅利婭·龐森的預言?他感覺抓著椅子扶手的手心都濕了。他很想知道,這飛機有多老了?有多少小時的飛行記錄了?機翼會不會出現金屬疲勞現象?難道他們一定要葬身科林斯灣的魚腹,永遠無法到達伊斯坦布爾?一切隻能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