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搖了鈴,宣布比賽繼續進行。
莫卡列夫慢慢低下頭來,他的時間本已用盡,但有了這三分鍾的暫停,使他還可以繼續頑抗。
克裏斯蒂心裏忐忑不安,他這種做法在“鋤奸團”以及其它國家機構中是從未聽說過。這事毫無疑問會向上彙報,如此違抗命令,玩忽職守,後果將是什麼呢?被G將軍痛斥一頓,再在他檔案上記上一筆,就算是謝天謝地了。最壞的結果呢?克裏斯蒂不敢往下想,也不願意去想。不管到時候發生什麼,勝利的甜頭已經在他嘴裏變得苦澀了,不用說,桂冠同枷鎖將會一同降臨在自己頭上。
比賽終於要結束了,莫卡列夫的鍾麵上隻剩五秒鍾了。他低下眼皮,點頭表示認輸。裁判搖了一下鈴,宣布比賽結束。觀眾們站了起來,大廳裏掌聲響成一片。
克裏斯蒂站起身,向對手和裁判行了禮後,又向觀眾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跟著那幽靈般的便衣警衛鑽過圍欄,冷峻地分開鬧哄哄的崇拜者,朝門走去。
錦標賽賽場外的普希金大街上,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如往常一樣喧鬧的一家黑色的ZIK酒吧旁邊,此時發動機正突突作響。克裏斯蒂鑽進後排座,關上車門。那便衣也跳上踏板,鑽進前排座位,於是司機就推上了排擋,車子如離弦箭一般衝了出去。
克裏斯蒂心裏明白,向便衣道歉毫無用處,同時也是有違紀律的。他畢竟還是“鋤奸團”的設計司司長,榮譽上校。對這個組織來講,他的腦袋就好比金剛鑽,鋒利異常,因此他的作用至關重要。或許這能使他從這場麻煩中解脫出來。望著車窗外的夜色,他琢磨了一會兒該如何為自己辯解。車子很快駛上一條筆直的大道,一輪滿月掛在天空,照耀著克裏姆林宮那洋蔥形塔尖,地上一片銀色。車子在總部門前停了下來。
便衣警衛把克裏斯蒂交給了G將軍的副官,並遞給他一張小紙條。副官掃了一眼,抬了抬眼皮,半揚著眉毛,冷冷地打量著克裏斯蒂。克裏斯蒂沒吭聲,心平氣和地看著他。副官聳了聳肩,拿起內線電話,向G將軍通報。
他們一起走進了G將軍的大房間,克裏斯蒂不安地向臉上掛滿淺笑克拉勃上校點頭致意,然後在桌子旁坐了下來。副官走到G將軍身邊,呈上那張紙條。G將軍瞟了一眼後,惡狠狠地瞪著克裏斯蒂。當副官關門走出去後,他便換上了笑臉,和顏悅色地問道:“同誌,這是怎麼回事?”
克裏斯蒂對這句問話相當平靜,他鎮定自如,他知道他編的故事肯定能將上司打動,便從容地回答道:“在觀眾眼裏,將軍同誌,我是位職業棋手。今晚我已是第三次獲得了莫斯科國際像棋比賽的冠軍。假如,在比賽的最後三分鍾裏,哪怕我的妻子在賽場外被人暗殺,我照樣也會無動於衷的。觀眾們都在看著我,他們和我一樣,把整個身心都投入到比賽中。如果我看過信後就馬上退出比賽,在場的五千觀眾一定會胡亂猜疑。那樣的話,定會流言四起,我的真實身份就會暴露。我的確是抗命耽擱了三分鍾,但這完全是從國家利益著想。即使這樣,一封信中斷了比賽還是會成為人們的話題。我隻得推說是我的一個孩子突患重病,為了證實這一點,還必須把他送到醫院去住上個把星期。我為這次沒能立即執行命令深感抱歉,但這個決定是非常難做的,可的確隻能這樣做。這樣做的結果,對我們的部門是最好的。”
G將軍若有所思地望著克裏斯蒂那幽深的眼睛,心想:這人無疑是有罪的,但他的辯解卻合情合理。他又瞟了一眼紙條,權衡利弊,終於拿出打火機,把紙條燒著,他扔掉正在燒著的紙角,把落在玻璃板上的灰燼掃到地板上。他沒再說什麼,而是梳理著自己的思路,這可是燒掉了克裏斯蒂的全部罪證啊。克裏斯蒂也在考慮,既然他罪行的證據已經燒掉了,那麼就沒有什麼好往檔案上寫了。他感到渾身輕鬆,發自內心地感激G將軍。他決定全力以赴去完成將要交給他的新任務。G將軍對他如此寬大處理,他理所當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克拉勃同誌,請把照片給克裏斯蒂上校。”G將軍開始布置任務,就好像剛才的事壓根沒發生過一樣,“接下來的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