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久以來,大趙便算是極其皆敬鬼神之說,即便是信奉聖人所言“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士子大夫,起碼也都堅信著天地有靈這一說法。
當然,自古以來聖上自譽為天子,加上大趙聖太祖堅持聲稱自己不是凡軀,而是受上天庇佑,經白龍所化為人的這般言行,也極大的在某種程度上讓這說法上了台麵,且不容置喙。
可若細究起來,這相信與相信也是大不相同的,便拿整個大趙的讀書人來說,絕大多數人明麵上便是對精怪鬼神之談再如何嗤之以鼻,內心深處卻也總是存著幾分寧可信其有的畏懼。而對聖太祖自稱的白龍所化一說,即便表麵上說起再如何深以為然,奉為綸經玉律,隻要有些腦子的,實際上也都是心知肚明這隻是聖太祖起事時為拉攏民心,不過騙騙聖鬥庶民的手段,心底裏指不定要如何嗤笑懷疑。
因此靜嫻當初有關星相神廟之類一係列手段的效用大抵也是如此,對確實是天降祥瑞一說真正堅信不疑的,也隻是各地的無知百姓甚至老弱婦孺。至於盛京朝堂之上的世家權貴,文武群臣?
不說對靜嫻這攝政太後成見已深或暗藏戒備的了,就是黃將軍何大人等靜嫻這方的一眾官員,皆也都明明白白得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隻是為了各種原因並不對此表示質疑。便是靜嫻本身,要得也隻是借助天意這一說法多少減少些自己已女子之身登基攝政的阻力,而並不是指望群臣心內就會真的信了這無稽之談。
但這時候卻是完全不同,騰空而起的金龍是實實在在的,不止一處出現在了眾人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久久不消,且更重要的是這次的異像完全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江湖術士般的騙子手段,不僅效果異常的駭人,便是問遍了各個州郡的奇人異士,也都不明白金龍出現的緣故,更做不出與它一般的實物的。
沒人能夠去仔細檢查翻找出現金龍最多的壽康宮殿頂,但在全國各地,出現了異狀的女媧神像,有心有權之人卻總能弄的到,但檢查了泥像之後得出的結果卻另他們陷入了更大的迷惑恐慌之中,金龍的來源是貼在神像之後,一塊由金絲繡成的布。但這麼一塊普普通通,充其量算是做工精致的布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效果,係統的神奇之處卻足夠讓另一個比它的來源低端得多的文明上的居民們,百思不得其解。
而人類在麵對超出他們認知與理解太多的事物與現象時,便總愛將它歸結到另一種神秘強大的力量上,比如早就深存於心的天意神靈。屈服於權勢和屈服真正神秘的力量相比,態度也是完全不同的。
這念頭一起,初時的不解懷疑之後,剩下的便隻是滿心的驚慌敬畏,不止本就威風凜凜,自帶係統威望加持效果的虛擬金龍,便連破敗不堪的女媧泥像都瞬間變得神秘莫測了起來。原本因各種緣故將神像搬下研究,想明白其中緣故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將神像請了回去,甚至在心底暗自後悔自責起了這般冒犯。
被分成了碎片的金龍都是如此,在壽康宮殿頂,還保持著完整無缺的【至尊龍袍】自然不用說,許是因為那能增加九十九點威望功能的緣故,即便是知道實情的靜嫻念語,在抬頭仰望著在殿頂昂首搖散的金龍時,都會莫名的生出幾分不容冒犯之感,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就更莫提其他尋常宮人,自從幾日前這奇景出現後,連本就在地方當差當了十幾年的內監宮人再進壽康宮時,都忍不住的要放輕的腳步,唯恐驚動了什麼一般。
而在這祥瑞中站在了風口浪尖的太後靜嫻,自然很是順利的獲得了她想要的結果,隻能繡於龍袍之上的九條五爪金龍卻以這般神奇的方式出現在了太後寢宮頂上,這不僅意味著在不到百日後她的登基會更加順暢,更重要的卻是即便在各州郡內有另懷心機之人想借此做什麼,因著這遍布各地,已在眾人心中根深蒂固的上天之意,也總會更加顧及著些。
“恕在下直言,雖這金龍確是不凡的很。”站在壽康宮主殿內,衛清河說著又抬頭看了看在殿內十分正常的房梁一眼,頓了頓,神色有些複雜:“可在下卻不覺當真是天兆,隻是不知您可否為在下解惑?”
靜嫻卻說得毫不留情:“知道太多不是什麼好事,你就當這就是天兆便是。”
衛清河聞似是不出意料的微微輕歎了一聲,應了一聲是,卻在看到一旁福全麵上帶著得意炫耀笑容後猛然一頓,皺緊了眉頭咬牙問道:“敢問福公公可是有話要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