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白瓷茶碗擱在案上,侍女剛沏上了杯香茶,垂首低在一旁。湘妃竹簾半拉了起來,透進了些許午後豔陽,雖是將近八月十五的天,墨綠的玉石地板還是曬得微熱。
自那夜墨硯和嶽清安頓好辰雙後,就再沒來看過她。辰雙不由地有些惱,她啜了口香茶,忽地就啪一下將茶碗掃在了地上,發起脾氣來:“今日是誰給我配的點心?我不說了我要香雪藕絲和玉脂甜糕嗎,怎麼是這些玩意!”
站在一邊的侍女還是垂著頭,半晌才怯怯地答道:“回姑娘話,他們說是現今的天不好吃些涼食,就善做主張地給姑娘配了這些東西。”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我吃還不行。”辰雙自嘲地笑笑,敲了下腦袋,真是笨,自己在做客還挑三揀四的,真是小時候被娘寵得過了,落下了毛病。“行了,我心情不怎麼樣,你也別怕我,我們的年紀也差不了多少,也許……你還比我幸福。”她說著說著目光又暗淡下來,之後呼地一閃:“瞧今個兒天氣還不錯,我們出去溜溜?”
侍女驚恐地抬起頭,道:“可是少爺吩咐過……”
“別跟我說他吩咐過什麼,就出去一會兒,我又不是犯人會跑掉,今個兒晴得很,正是放風箏的好天氣呢。”辰雙笑得可愛,她上前去牽起侍女的手,“走,我們現在就拿剪子竹子去,放風箏!”
“姑娘,這……這硬生生的竹子真的能做成風箏嗎?”侍女拈起一支堆在辰雙手邊的竹子,疑惑地問道:“真的可以嗎?我們要在天黑前回去。”
“我說可以就可以嘛,別老是姑娘姑娘地叫,我有名字,對了,你叫什麼名兒?我總不能侍女侍女地叫你吧?”辰雙的臉潤紅潤紅,她執著剪子,忙得不亦樂乎。“哈,這不就做好了!還說不可以呢,我從小就和離哥哥玩到大,最近生疏才手慢罷了。”
“婢子……婢子叫謠畫。”侍女還是低著頭,手緊張地使勁絞著白色的絹帕。
辰雙別過頭看她,良久不說話。謠畫突然發現辰雙盯著自己,臉騰地紅了起來:“姑娘……姑娘是在瞧什麼?”
“我是在想,為什麼每個人的命運都不同呢?有的人命運如此坎坷,有的人那麼幸福,憑什麼,憑什麼上天那麼不公平呢?”辰雙眼神暗淡下來,將頭扭向別處,又忙活起風箏來:“其實風箏是娘教我做的,那時候的我很貪玩,但是又因為身份問題而不能上街去買很多很多風箏回來,於是娘就教我做風箏,然後帶我在院子裏麵和離哥哥一起放。”
謠畫溫柔地笑,她伸手接過辰雙手上的風箏:“姑娘很喜歡你的娘親和離哥哥呢,婢子小時候也是有娘親和爹爹疼著的,隻是後來他們突然就病死了,婢子聽說嶽府在招侍女就過來了,簽了賣身契,葬了娘親和爹爹。那時候婢子才十三歲,嶽大小姐也才十三歲,我就真的很恨老天,恨它怎麼那麼不公平。可是後來婢子想通了。”她停了下來,沒有再說下去。
辰雙好奇地看著她,問道:“怎麼突然就想通了呢?”
“後來嶽大小姐奉皇上之命嫁給了董太師,董太師當時已經年過半百,將近八個妾了,嶽大小姐嫁過去能有什麼幸福呢?還不如和婢子一樣在府裏安安樂樂地做個卑微的人。”謠畫笑著搖了搖頭:“那時候婢子就已經明白了,其實老天對誰都是公平的。”
“好一個老天對誰都是公平的。”清潤好聽的聲音,天籟般地讓人著迷,“沒有想到清的府裏還有這樣一個看透世事的小侍女。”
辰雙和謠畫不由一怔,一同向聲音的來處望去。青色的錦衣,玄素的腰帶,麵容豐神俊秀,長得與嶽清一模一樣,卻聽他方才喚“清”,便知這並不是嶽清。
謠畫首先反應過來,噗地跪下:“奴婢參見王爺,方才多謝王爺誇獎。”說完悄悄拉了一下辰雙的褲角,小聲道:“這是恭親王,快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