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聽罷,似是預料到些什麼,卻是微微攏緊了眉目,許久,便是聽那沈煥沉著道:“如今李供敗北而逃,正是軍心渙散,你選一千鐵騎,集結此處,隨我同去,全殲殘軍。而你引主力留守鞏縣,彼時我將李供逼至絕境,峻水北軍定要來救,爾等便在此伏擊”
聞言,劉繼竟是瞠目而視,許久,卻是埋下眉眼不做回應,沈煥回身看他,蹙眉微慍道:“劉將軍這是作何!”
劉繼沉默良久,抬眼看那沈煥,幾番竟是欲言又止,沈煥自然知道,這劉繼定是憂心他的安危,而說到底,沈煥心中也非把握十足,隻是如今峻水已然危急,那趙家小妹許也是性命堪憂,哪怕隻為趙征遺願,他也自是要去拚盡全力而救的。
想至此處,沈煥微一踟躕,卻是上前,抬手輕輕握在劉繼肩頭。劉繼微微一怔,抬眼盯住他,他與沈煥少年相識,如今已然十幾個春秋,情誼自然深重,若是要他眼睜睜看那沈煥孤軍鋌險,他定是千萬般的不願意,然而,軍令如山,他終是不可違抗。
就此,主仆二人駐馬而立,皆未言語,落日飛霞,映在山頭與河塘,一片如火,山間有風,吹亂了馬鬃,劉繼似是回過些神來,竟是微微紅了眼眶,他是七尺男兒,他在戰火裏廝殺,他不怕刀鋒劍利,因為兄弟情義,他願同生共死,但他怕某年某月某日,一場離別,一條長河將他二人隔開,自此是死與生,陰與陽。
沈煥唇瓣微翕,卻又笑得慘淡,他許是想寬慰他的摯友,卻終始徒勞,許久,劉繼微微別過頭,再未看那沈煥,又等了片刻,他終是調轉了身,一拍馬,絕塵而去。
沈煥抿緊唇,垂眸踟躕,這一時他心中雖是掙紮,卻也是別無他計。
轉眼,峻水的竇策也已然惡戰了三日,這一時,精力體力也是到了極限,而那本是前來攻城的北軍此時卻也是暫緩奪城,轉而將矛頭指向了他。
此番竇策來得倉促,手中所能集結的也不過是慕縣的兩萬私兵,這兩萬私兵是在他戍北時候所募,曾在北國平原作戰多年,此中皆是擅騎之人,隻是峻水夾山,即便竇策縻下兵卒驍勇,卻是難將優勢發揮極致,再加薑慎所帶弩兵充裕,在此遠程火力的猛攻之下,竇策手中兵將也是死傷頗重。
軍帳之中那竇策麵色陰沉,這竇家私兵是他傾注了多年心血所練,見此傷亡他心中也是頗多惶恐,說到底他本也無意興兵來助,若不是那雲錦用計來迫,他並未想與那尚是弱勢之中的沈煥為盟,而現今如此情境之中,他自也是要遷怒於這雲錦的。
至此那雲錦也是不敢再多言語,竇策為人她再清楚不過,如今看他模樣她多半是猜的出來他心中怨憤之情,遂是乘那竇策不備之時便是悄悄溜去了帳外。
雲錦心中此番也是憂慮頗深,眼看七日之約已滿,而竇策似乎也到了極限,沈煥究竟何時才能來救,想到此處,那雲錦便是由腰間摸出絹帛,其上字跡依然清晰,她微鎖眉目,輕輕摩挲那張素絹,心中所想卻是複雜。
許久,卻是見遠處奔入一騎,尚未等她回過神來,就見其上兵卒翻身下馬,急入軍帳,耳邊隻聽帳中那信兵聲音清亮道:“回稟將軍,李供在鞏縣潰散而走,卻叫譚溪王窮追三日,如今前方薑慎收到信報,已然收兵,回師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