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有人在輕拍我的臉頰,微微刺痛,節拍規律。
我很想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擾人清夢的討厭鬼是誰,可惜眼皮太沉,隻好憋憋嘴,恩恩的抗議兩聲。
臉上的力度停了片刻,又繼續起來,輕輕的耐心的拍下去。
好幾次我都要睡著了,又偏偏被拍醒。
我實在氣的不行,用盡全身力氣睜開眼睛。
有一個人出現在頭頂上。
看我醒來,這人手一停,麵無表情來了一句:“我還以為你真的想通了。”
說罷離開我的視野,一個蒼老但充滿欣喜的聲音傳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再吃點藥補補就行。”
我剛想閉上眼睛繼續睡覺,剛才那人又道:“英兒失蹤,你自殺,這幾天七王府真是夠熱鬧。”
我根本不想思考,暈暈沉沉正要睡著。
“幸虧滿月覺得你不對勁,發現的早,隻是昏迷了兩天,要不你就……”
我睜開眼睛,有氣無力:“你平時不是話很少的嗎?怎麼今天那麼羅嗦?拜托你出去,我困死了,要睡覺。”
舜華的臉色一沉,眸子裏閃過一絲怒意,揚起手帶著風落在我的臉上。
又來這一套。
我歪著頭,幹脆閉上眼睛,不理不睬。
舜華又摔門出去了。
我在床上躺了兩天,每天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就是還有點四肢乏力,容易頭暈。
舜英仍舊沒有消息,還有三天就是她的嫁期,我想舜華忙著找她肯定就快瘋了。
滿月現在每時每刻都守在我身邊,生怕我再“輕舉妄動”。
除了滿月,屋子裏還派了兩個婢女輪流監視。
我除了吃飯睡覺,就望著床頂棚發呆。
我真希望有一天突然醒來發現自己滿頭白發,滿臉皺紋,苟延殘喘。
“夫人,吃點綠豆餅吧,你最愛吃的。”滿月坐在床前小心翼翼地問。
我閉上眼睛,滿月輕輕歎了口氣,給我掖掖被子,然後離開床邊坐到桌前去。
又是一個寂靜的夜。
有人一直盯著我瞧,瞧得我臉頰麻麻的。
我突然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睛,床頂棚上燭火的剪影中,能清晰的看見一個人正趴在我的床邊。
這身形,化成灰我都認得。
“六珈,是你嗎?”
耳邊噗哧一聲笑:“怎麼,不敢轉過頭來看看我嗎?”
聲音如此熟悉,隻是不如以前清亮,低沉了很多。
我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有股氣息它在我胸膛裏串來串去找不到出口。
一隻手指輕輕撫上我的臉頰:“又哭,丟人。”
不說還好,一說我真想放聲大哭。
“別吵,起來,我帶你走。”
一聽這話,我一骨碌從被窩裏鑽出來,死死攥住在我臉上的手。
“膽小鬼,真的不敢看我一眼嗎?”
我深呼吸口氣,“你先帶我走,我再看。”
一雙手過來抱起我,我緊緊的閉住眼睛,聽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發出悶笑。
我把頭緊緊的靠在他的肩窩裏,鼻子裏都是盼望已久的味道。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隻過了一秒。
我被輕輕放下,一隻手在我臉上摩索,從眼睛、鼻子再到嘴唇。
然後一雙溫熱的唇覆了上來。
先是輕輕的一碰,又移開,然後再次覆上來。
濕濕的熱熱的舌尖在我嘴唇上輕輕滑過,我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睛。
麵前的人也移開雙唇,鼻尖碰著鼻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六珈——”我哇的一聲哭出來,死死的摟著六珈的脖子,整個人就彷佛藤纏樹般緊緊纏在他身上。
六珈的懷抱跟我如此契合,擁抱起來如此舒服,彷佛生來我們就應該是一體的一樣。
我跟六珈,我們之間沒有間隙,他的心髒連著我心髒跳躍。
上帝造我,為他,上帝造他,為我。
我們一起,死也一起。
“閑之閑之閑之閑之……”
六珈在我耳邊念咒般重複著我的名字。
我聽得心裏酥酥麻麻的,又有點酸,就好像什麼東西發酵了要掙脫出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