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會對身邊的朋友說起久文,他是我生命中的摯友。
我認識久文時,他是牡丹江一家醫院的副院長,也是一位很優秀的超聲科主任。一個看似平凡而普通的人,話語不多卻很樸實,深得朋友和同事們的信任。醫院裏的一位老同誌去世前,拉著他的手,把剛剛工作的孩子托付給他照顧。誰有了鬧心的事,也都願意找他拿個主意。朋友們常打趣說:“久文是公共的,是大家的。”
我在2005年的一次健康體檢中,被高度懷疑得了惡性腫瘤。在決定要去北京做會診檢查時,我的家人們組成了一個赴京看病的陪同團,唯一的“外人”便是久文。這一方麵考慮到他對北京多家醫院都很熟悉,而另一方麵就是出於對他的信任了。到達北京的第二天早晨,當我們還在睡夢中,久文已經去醫院察看路線,找到我們會診的地方。當一切安排妥當後回到賓館,才敲起我的房門,喚我們去吃早餐,而後輕車熟路地帶著我們一行人來到醫院。在等待病理片子會診的時候,病理科主任很鄭重地看了我一眼,請我到門外等候。那一瞬間,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從會診室出來,我開始機械的奔跑,徑直跑到走廊的另一側,仿佛如此便可逃離醫生們的宣判。我的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塊堅冰。站在那裏,陽光透過廊窗照在到我的身上,可我的眼前唯有一片薄霧。不知過了多久,我仿佛聽到有人在喊我。回頭望去,是久文一路飛奔過來。他邊跑邊喊:“不是,醫生說不是!”一切似在夢中。久文氣喘籲籲地站到我的麵前說:“你別擔心,醫生說不是。我還要再去聽聽他們怎麼說。怕你著急,我先告訴你一聲。”我感到自己的心像被電擊過一樣蘇醒過來,卻無論如何再也支撐不住,身子軟軟地靠在了牆上……在那之後,我們又去了北京另外兩家醫院。當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的時候,大家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
從北京回到哈爾濱,久文夫婦一定要請我吃飯。地點選在一個並不是很豪華的飯店,但包房的名字很特別,叫“喜間”。這個“喜間”原已被人定走,就為了這份喜慶,在久文千說萬說的真情感召下,預訂房間的人不但同意讓出“喜間”,還送上對我的祝福。久文就是這樣一個真誠、善良又細心的人,常常在不知不覺中就會做出讓別人感動的事情。
多年以後,我們說起當年在北京醫院會診的事,又提到了發生在走廊裏那一幕。久文說,看見我從病理科匆匆離去的背影,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到了我的“弱”,是與平日裏看到的堅強獨立完全不同的一麵。聽著他的述說,我的淚禁不住就流了下來,心卻是暖暖的,有人關心和愛護的感覺真好!
久文的好使得他的朋友很多。那年夏季,大家都想去遊鏡泊湖,他就一次一次地上湖,陪著大家,儼然是最稱職的導遊一般,不厭其煩地講解每一處景點的由來。等到我們全家去遊湖,久文再次重回“故裏”。他推薦我坐快艇,在我風馳電掣的時候,久文陪著我的公公婆婆湖中泛舟。當我慨歎“現在的生活節奏就像快艇,其實,慢也不失為一種悠然的時尚”,久文已買好票等著陪我“附庸一下風雅”了。遊船之上,我隻顧自己的神思飄飛在藍天白雲擁抱的碧綠湖水之中,愜意之外竟沒有和久文聊上兩句話。每當回憶起這件事,我都會想起一句話:“真正的朋友不是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話,而是即使不說一句話也不覺尷尬。”所以,我稱久文為摯友。
我常想,我們多麼需要這樣的朋友!當我們快樂的時候,他不一定在你的身邊;但當你哭泣時,他一定會默默地陪伴著你去迎戰所有的困難。當大部分的人都在關注你飛得高不高的時候,隻有少部分的人在關心你飛得累不累,這就是摯友才會去做的事。
冬日裏的曖陽
丹飛是我初中的同學,我們認識已經三十多年了。丹飛的父親呂叔、母親左姨都是我父親的同事,他們是看著我長大的。自父親去世後,他們待我更像自己的女兒了。呂叔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時,常讓我回憶起父親在世的情景。而父親單位後續的大小事情,也基本都是左姨幫忙協調解決的。
父親離世後的那個冬天,是我人生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冬天。那時候家裏還是土暖氣,冬天靠燒煤取暖。以往都是父親來做過冬的準備,而如今……放學回家的路上,一陣冷風吹過,凍得我瑟瑟發抖。黃葉飄落,把我的思緒從一片混沌中拉了回來。一抬頭,看見呂叔、左姨還有丹飛推著一大車煤、還有已經劈得大小適中的柴禾停在我家的門口。我跑上前去,看到左姨的臉上有一小塊的煤灰,想幫著擦,卻忘了自己手的冰涼。左姨隨後就把我的手緊緊握在她那寬大而溫暖的手中……次日中午,丹飛遞給我一副棉手套,說是左姨連夜為我趕製的。我低下頭慢慢戴上,想要說點什麼卻發覺淚滴已落到嘴邊。整個冬季,我的身心一直都是暖暖的。在我眼中,丹飛的一家就是父親留給我和母親的一縷冬日裏的陽光,而我們兩家人的情誼也已經從父一代延續到了子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