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顏無語,“那你怎麼不說他們脫去賤籍是費了多大的勁呢!”
許玄籍沉默了片刻,而後恭敬地朝王氏鞠了一躬,鄭重其事道:“嬸嬸對玄籍的好,玄籍都明白,不敢稍忘。玄籍自阿婆纏綿病榻時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勤學醫術,治病救人,請嬸嬸成全。”
王氏怔怔地看著他慎重的模樣,不期然就想起了那日他們去許家接他的情形。這兩年他慢慢地變得愛說愛笑,她有時候會忘了最初他超出年齡的成熟模樣。這個孩子,是倔強且有主意的,比遜兒跟暖暖都更有主意。也許,隻能由著他去了,
和顏的腦海裏,出現的是那日在許家門口,玄籍望著天跟她描繪他的理想時的那雙熠熠發光的眼睛,穿越了記憶複又明亮起來。
一時間,和顏不知道怎樣的決定才是對的了。
母女兩個沉默著,許玄籍也不說話,就方才的姿勢挺直地站著,一雙濃墨一般的眼中全是堅定,如磐石一般。
最先妥協的是王氏。她最初把他接進家來,除了暖暖的軟聲相求,更是考慮到了他的田產,明白多養他一個人不會給家裏造成負擔。她不會霸占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但是本就清貧的家境,膝下尚幼的兒女,讓她不得不做最現實的考慮,不敢隨隨便便地接納一個人供他吃喝。玄籍是個惹人疼的孩子,漸漸地她是真的把他當自己的孩子看了,可是到了今天,觸及他不容商榷的眼光,她才又明白過來:這畢竟不是她的孩子,她隻能勸說,不能替他做任何決定。於是她耷下眼瞼,輕歎了口氣,“都隨你吧。”然後起身進了臥房。
“謝嬸嬸成全。”許玄籍向著她的背影又鞠了一躬,聲音裏有明顯的感激。和顏這才反應過來,隻聞得耶娘的房裏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又側頭看了站得挺拔的許玄籍一眼,還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已經無話可說。如果是她自己,做了自己最想做的決定,也是不希望家人隻有阻撓,沒有支持的吧?她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不是就是支持他?這個世道現實,她又憑什麼拿自己的現實來要求一個心懷理想的人呢?她不是最敬佩有理想且敢於為了它付出的人麼?
是她狹隘了。
於是和顏也妥協了,上前拉著許玄籍的袖口,輕聲道:“既然你喜歡,那就去吧。懸壺濟世,真的是很偉大的理想。”說著衝他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米牙。
這是許玄籍想要的結果,他從來都知道什麼是自己想要的,並且會盡一切努力去實現它。
盡管所有人都同意了,許玄籍最終還是沒做成郎中。
因為就在第二天清晨,他剛出門不遠,就遇到了一個人。那人一見他就露出極度驚訝的神情,瞬間又變成一臉狂喜,兩步衝上前來,顫聲道:“玄籍,你是玄籍!”
許玄籍防備地看著麵前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中年郎君。中年郎君一身上等萬福紋錦袍,頭戴紫色玉冠,腳著皂色皮靴,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這樣的人,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還一見他就如此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