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也覺得打得狠了些,正有些後悔,和顏這一哭她就借勢把竹條扔下了,伸手去扶和遜,果然見他臀上隱隱有了血跡,心裏一疼,也掉下淚來,哽咽道:“你以為阿娘想打你嗎?打了你阿娘也心疼啊,你們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剛沒了人的地方,是你們小孩子能去的嗎?萬一招上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讓阿娘怎麼辦才好啊!你是長兄,暖暖還小不懂事,你怎麼也跟著胡鬧呢!阿娘就你們兩個命根子……四喜!四喜!快燒點熱水來!”
王氏一行哭一行說,一邊把和遜扶到榻上歪著。和遜被打得重了,本來就是強忍著,這會兒聽阿娘這麼一哭,隻覺得又疼又委屈又懊惱,眼淚也簌簌地往下撲。和顏見了,又心疼大兄又心疼阿娘,想要哭,卻又覺得像這樣有人疼有人打也是一種福氣,想著想著竟牽起嘴角帶上了一抹笑意。
和遜本來在哭,一晃眼卻看到和顏眼角帶笑,當下也不哭了,直抱怨道:“暖暖,你還笑!大兄疼死了!”
“臘月裏,信口胡說什麼!”王氏瞪他一眼,和顏卻笑道:“大兄,阿娘打了你,心裏比你還疼呢。你疼的時候有人比你更疼,這是多大的福氣,我為你高興,當然要笑了。”
說著說著,前塵往事浮上心頭,竟有些恍惚了。王氏跟和遜俱是一愣,這話怎麼也不像是從五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的,莫不真是招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王氏心裏一慌,伸手就去拉和顏,口中急喚道:“暖暖?暖暖?”
和顏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剛說的話,忙掩飾道:“玄籍常常說要是他阿耶阿娘在就好了,就算天天被打被罵他也願意,所以我想阿娘打我們一定是為了我們好……”
一說起許玄籍,整個屋裏平添了幾分傷感,王氏看著一雙兒女,愈發後悔剛才下手重了,和遜則細細地想著這幾句話,漸漸地像是明白過來,就算天天挨打,他也不願意失去阿耶阿娘,有人打的確是一種福分。母子兩人各想各的,就把和顏剛才明顯不合年歲的話語和神色給拋開了。
四喜端了熱水進來,幫著王氏把和遜兄妹給收拾幹淨了,又把弄髒的衣服抱了出去清洗。王氏坐在布墊上,對著一雙兒女柔聲道:“你們這樣擔心玄籍,阿娘很欣慰,做人理當如此。阿娘理解你們一起玩大的情誼,你們也當理解為娘的苦心。阿娘還要過去幫忙,你們有什麼話要對玄籍說的,不妨寫在紙上,阿娘幫你們帶過去。等過了這段時日,你們再去看他可好?”
兄妹臉上一喜,連連點頭應了,走到和遜屋裏的書案前各寫下一行字,吹幹了交給王氏。
是夜,許玄籍跪在靈前,外麵寒風呼嘯,屋內油燈搖曳,但是想到懷裏揣著的那兩行字,心裏卻泛起陣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