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蛇拿七寸,為官者與捕蛇人一樣,最要緊的是學會拿捏人的弱點,柳相國一出手便擊中龍元秀的軟肋,令他立刻失了勢頭,臉上驟青驟白,顫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害我可以,別拿我姑父一家做文章!”
柳相國知他心虛,進而威脅道:“國法裏尚有‘連作’、‘族誅’之條,你所犯之罪雖不至於株連滿門,但唐侍郎身為長輩,對子侄疏於管教,於情於理都該受罰,至於怎麼處罰,就不好說了。”
當天龍元秀失魂落魄回到家中,拒見家人,閉門謝客,惶惶然不可終日。過了兩天,果然聽到姑母府中使人報信,說兩日間共了十五位官員上書,以若幹子虛烏有的罪名彈劾唐廣義,聖上震怒,委派柳相國徹查,現將唐廣義收押在刑部大牢,急需銀子打點。
龍元秀想不到柳相國這麼快就出手迫害姑父,看來事前早有預謀。他無計可施,隻得先送了一萬兩銀子過去給唐家人上下使喚。到唐府後見家人皆惶亂不已,惟獨桃夫人處變不驚,依舊熱情招待侄子。
龍元秀詢問唐廣義被拘情由,桃夫人說:“你姑父素性剛直,在官場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這次被他們聯手陷害也在意料之中。那些罪名都是他們胡亂捏造,全無真憑實據,如今隻要破財消災,把些銀子拿到各處使喚,相信不久後柳相國自會還你姑父一個公道。”
桃夫人哪裏知道背後主謀正是柳相國,有他指示,怕是金山銀山送出去,也難保唐廣義平安。龍元秀如坐針氈,稍後辭別姑母,悄悄到刑部大牢探監。這刑部大牢關押的都是朝廷欽犯,酷吏嚴刑比尋常監獄厲害百倍。龍元秀在牢中見到唐廣義,見姑父身處破席亂草中,蚊蟲擾攘,蛇鼠橫行,更被上了夾棍,十根指頭血汙淋漓,難見好肉。
龍元秀愧疚難當,哭拜於地。唐廣義鎮定扶起他,說:“是你姑母讓你來的吧,回去告訴她我在這裏一切安好,教她好生主持家務,無須掛念。”
龍元秀哭道:“姑父,他們已經對您動了大刑,隻怕日後還要加害您。”
唐廣義笑道:“這些都是鼠輩伎倆,以為用刑就能讓我屈打成招。我唐廣義世受皇恩,忠心不二,怎能屈從卑劣小人,自損清名?”
“可是那幫人心狠手辣,您會被他們打死的。”
唐廣義怒目圓睜,厲聲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我今雖死,自有後人為我聲張正義,貪生怕死隻會遭人恥笑!”
龍元秀泣淚無言,唐廣義不禁歎惋:“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擔心我有意外,你姑母無所依托,你不要當姑父是鐵石心腸,人非草木,我也放心不下你姑母。她性情剛烈,不在我之下,我若有失,她必殉葬完節,你務必好生照看,有不能周全的,可托鄧茂才協助。你姑母和他是至交,他出麵安撫想來還是管用的。”
龍元秀聽這話竟像遺言一般,心尖震顫冷汗傾注,恨不能一死代姑父之難。又見一幹獄役進來拖唐廣義收審,一場毒刑在所難免。龍元秀扯住唐廣義衣衫不肯放行,塞銀票哀求獄役們:“我姑父身體虛弱,經不起大刑,請各位差官通融一二!”
獄役收下銀票,答應便宜行事,又說:“板子雖然在我們手裏,可下令行刑的還是上麵的老爺們,你要想保住你姑父性命還是早點疏通關係,遲了我們可說不準會發生什麼意外。”
到了此刻這地步,龍元秀一身難以兩顧,不答應柳相國逼婚,他定會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別說姑父姑母性命堪虞,說不定卯兒一家也會遭受迫害。自己一口氣爭不起來,連累許多人跟著遭殃,於心何忍於理何說?可是那老頭子為什麼要把侄女嫁給自己,以他的地為家世,多少青年才俊可供挑選,究竟圖他龍元秀什麼?
龍元秀百思不解,情況也由不得他過多思考,他離開監獄,在城裏徘徊,目的地已經明晰,就是林家小院,可一顆心虛軟無力,揪來扯去下不了決心,他該怎樣麵對卯兒,怎樣開這個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