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廣義急道:“你別激我,我從不辦不靠譜的事。委實現在求誰都沒用,你硬逼我說去,萬一說不攏雙方撕破臉,越發連後路也斷了。你且耐心等兩日,元秀平日太也淘氣了,由得他吃些苦頭也好!”
桃夫人臉色越沉,指著丈夫說:“說來說去你還是顧著那張臉!我等得元秀卻等不得。我知道你的心,見我家敗落了,便很看不上我那些窮親戚,但凡我家裏人沾了你些些兒好處你就做臉做色。你官越做得大,人情味就越少,往後怕是連我都不認的日子還有呢!到不如現在就丟開手,免得彼此不省心!”
唐廣義不曾受過這般狠話,一時氣黃了臉,要罵又怕說不過她,到時更傷了夫妻和氣。咬牙瞪眼站了一刻,摔簾子出去躲清淨了。
桃夫人舍不得侄子繼續受苦,思量一回想到個救星,當下不顧天色已晚趕去求救。
說到這救星,與桃夫人頗有淵源。此人姓鄧名茂才,世代經商家境殷實。早年與龍家比鄰,鄧茂才與桃夫人孩提時常一處玩耍,後來又同在一所私塾念書,可謂青梅竹馬情誼非淺。因鄧茂才於唐廣義共過師門,也還交厚,是以桃夫人婚後仍與鄧茂才往來不斷。
這鄧茂才繼承家業以來,生意越做越紅火,短短十年光景已將產業擴大數倍,累積了千萬家私。新近被招為皇家買辦,常與達官顯貴打交道,在朝中人脈頗廣。桃夫人向丈夫求助未果,隻好求他出手搭救侄子。
不一時乘車到達鄧府,下車後直去鄧茂才書房。到了門口卻見鄧茂才的貼身小廝蹲那裏望風,見桃夫人來了,立刻跳將起來朝屋裏大喊:
“老爺!唐家奶奶來了!”
桃夫人知鄧茂才素來風流,聽小廝一喊,立時明白屋裏有人弄鬼。臉一紅,朝小廝啐道:“好狗崽子,好好的大呼小叫什麼?有鬼掐你不成?”
小廝笑嘻嘻道:“奶奶來也不知會一聲,早知奶奶要來,小的也不用大冷天在這裏立規矩了。”
正說著門咯吱開了,出來的不是鄧茂才,而是一個鮮妍俏麗的小媳婦。穿一件水紅綾子襖,鬆花綠的折子裙,衫垂帶褪,春意猶存。見了桃夫人臉羞得通紅,慌慌張張掩麵急走。
桃夫人也難為情,忽聽得鄧茂才在門裏叫喚:“小桃來了?怎麼不進來!外麵又是風又是雪的,可別凍著了。”
小廝忙請桃夫人進屋,鄧茂才滿臉堆笑迎將上來。桃夫人拿他當自己兄弟一般,從不見外,當場冷笑道:“好沒臉麵的下流種子,又關門閉戶幹什麼壞事呢?”
小廝在一旁捂嘴偷笑,馬上被鄧茂才一腳踹翻訓斥。
“沒王法的東西,成日家亂嚼舌根,便是好的也給你說壞了!還不快滾!等著領賞呢!”
小廝連滾帶爬去了,桃夫人嗔道:“你別做這些掩耳盜鈴的勾當,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德行?剛才出去的是誰?我看著怪眼生的。”
鄧茂才尷尬道:“那是對麵街上一個小寡婦,去年死了男人。我看她孤苦可憐,時不時接濟一番。”
桃夫人點頭:“是了,我就曉得安分女人必不進你這屋子。你說你都滿三十了,這花心的毛病多早晚才能改?再不成家你死去的爹媽到那一世也不得安生。”
鄧茂才卻厚著臉皮嬉笑:“你不是安分女人?這會兒不也來了。”
桃夫人惱怒:“你別給我不正經,我來是有要命的事求你,你這樣輕薄可見也是個不成事的,我真是來錯了!”說著生氣要走。
鄧茂才忙攔住,急道:“幾十年的交情,有事你吩咐就是,別求啊求的。才幾天不見你就這樣生分,難道廣義那小子背地裏教了你什麼?”
“哼!你成天著三不著四,我怎敢近你?別的話我也不說了,你知道我的侄子元秀吧。那孩子昨兒在學裏跟應丞相的公子打架,如今被押在京畿衛大牢。你可有法子救他出來?”
鄧茂才奇道:“這事你正該求你們家廣義,他跟應丞相是同僚,交涉方便,幹嗎舍近求遠來找我?”
桃夫人慪氣:“你問這些做什麼,我要有別的門路還能來找你?你就隻說這個忙你幫不幫吧!”
鄧茂才一直對桃夫人餘情未了,對唐廣義多少有些嫉意。聽了桃夫人這番話,便心中歡喜,連說:“咱們拜過幹姐弟,你侄子就是我侄子。小孩家血氣方剛打個架有什麼稀罕?那應丞相的少爺就是再嬌慣,也不至於紙糊的一吹就破,挨兩下打還不至於要別人拿命來抵。這麼著吧,我如今跟吏部李尚書很熟,京畿衛正是他管轄範圍內,況且他又與應丞相交好,我去求他說個情,保管你侄子一兩天內就能回家了。”
“此話當真!你有把握麼?”
“我你還信不過?你放心回去,三日之內救不出你侄子,我提頭來見。”
鄧茂才人雖輕浮,卻從來言出必行,桃夫人得他許諾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回娘家陪伴嫂嫂。果然次日晚間龍元秀即被釋放,盡管遍體鱗傷,好在性命無礙,在家休養了一個月重又生龍活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