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2 / 2)

這種低技術含量的工作實在讓我無趣,隻能整天坐在辦公室上網看新聞。隻不過,我才看了三天新聞,家裏又出事了。

不知道是因為悶氣生的太久,還是我辭職在家那幾日和父親爭吵過多,父親每日都喘不過氣來。起初,父親沒覺得什麼大不了,和平常一樣打算去診所配點藥,以為可以藥到病除。結果,藥店的工作人員說,他們那裏沒有這種病的藥,必須得去醫院拍片。

我剛到局裏上班,每天七點坐車出門,父親沒告訴我情況,獨自在鎮上的醫院裏拍了片子,醫生告訴他說:

“是肺大炮,肺裏有很多小泡泡,你一生氣,就可能把泡氣砸了,你看,現在好幾個泡都破了,得去中心醫院做手術,把肺上病變的區域割除。”

新單位才上了三天班,我就請了假,陪父親去中心醫院登記住院。住院登記窗口的白衣天使手一伸,說:

“押金三千。”

我下意識的低下了頭,有種液體想從眼裏崩出來。父親從包裏掏出錢,數了三千,遞給我,說:

“怎麼了?怕什麼,這些年,我做的最正確的投資,就是沒有中斷養老和醫療保險,別怕,花不了多久錢。”

我把錢遞進窗口,幫父親填著單子。父親一定不會知道,我想哭,不是因為擔心醫療費。父親有醫保,最終結算的時候,一定也用不了多少錢,但就是三千塊的押金,我竟然拿不出。拿不出並不可怕,父親有些積蓄,根本不用為醫療費發愁。可是,我難過的是,畢業一年多了,我怎麼就混成了這樣,我身無分文,竟然連三千塊都拿不出,我不該為自己感到羞恥嗎?

如果,父親沒有錢,沒有醫保,而我也拿不出這三千塊救命錢,那麼,父親的病還治嗎?我這麼大了,竟然沒有一點點保護家人的能力,我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個大嘴巴子。

為父親辦好住院手續,我又跑來跑去,買臉盆買熱水壺,去熱水房打開水,一切都準備就緒後,我趴在父親的床邊休息。可腦子裏始終無法抹去今天的那一幕,我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個罪人。我是個罪人吧,我二十三歲了,我無法為家人做一件事,我沒有能力保護家人。

我想到了我將來的妻子,應該是陳嫣華吧,她跟著我會受很多的苦,甚至,等她懷著我的孩子,挺著大肚子的時候,依然需要在炎炎的夏日,或者冬天刺骨的寒風中等公共汽車。也許是我陪她一起等,總之,公共汽車一定很擠,她不一定能擠的上,不一定會有一個座位。

想著想著,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抬起頭的時候,父親看著我,伸手抽了一張紙巾,遞給我,說:

“哭什麼,醫生都說了是小手術,爸爸會很快好起來的。”

我擦去眼淚,告訴自己,再也不讓他們受到傷害!

那兩年,為了補貼家用,母親時不時的會接一些手工活,就在家裏做。有時候,父親沒事也會幫忙。那段時間,正好有一單貨要的急,既然接下來了,就沒有食言的道理。所以,最開始的那幾天,母親隻能在家急著完成手工活。照顧父親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我的頭上。我白天上班,下了班就去醫院看父親,晚上躺在椅子上睡覺,陪父親吃完早飯,再趕公共汽車回單位。

正好是暑假,陳嫣華的空閑時間很多,原計劃幾天後去迪拜看父母,一聽我父親病了,就在電話裏說:

“那我不去迪拜了,我去照顧你爸。”

我忙推辭,關於理由,我卻不能多說,別說照顧,就是見上一麵,父親的肺恐怕也會保不住了吧。我撒謊說:

“我爸那有媽照顧著,沒事的,這些年,你也沒怎麼見你爸媽,趁現在有空,應該要去的。”

推來推去,最後她說:

“那你需要錢嗎?我把我的工資卡留給你,以備不時之需。”

這讓又我又想起交押金的那一幕,我不能保護你們,你們說的每一話,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提醒著我是弱者。我是弱者,我隻能無力的拒絕,拒絕,試圖讓自己顯的更強大些。

她出發去機場的那天,在醫院的大門口,將幾盒營養品交給我,我和她擁抱,親吻,那是這麼多天來,我第一次感到可以暫時卸下包袱,可以暫時的休息。她為我戴上一隻新的手表,然後笑著說:

“以後再也不用戴卡通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