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九個月的熱戀,莫裏斯!……愛情,使你失去了特洛瓦(小亞細亞西北部古城,亦是傳說中的名城。)。”
莫裏斯唉聲歎氣;他的遊移不定的思想滑上了另一條歧路,看到了一番天地。
“這個可憐的紅屋騎士啊,”他喃喃自語道,“今天是他舉喪的日子。”
“算了!”洛蘭說道,“莫裏斯,革 命期間,有比這更不人道的事情,你要我對你說嗎。”
“說吧。”
“這就是人們常視敵為友,視友為……”
“有一件事我想不通。”莫裏斯打斷他的話說。
“什麼事?”
“他怎麼不策劃去救出王後,哪怕看來荒誕可笑也罷。”
“單槍匹馬能比十萬人更強大嗎?”
“我說了,哪怕看來荒唐可笑……我麼,我知道,為了救王後……”
洛蘭蹙起了眉心。
“我再對你說一遍,莫裏斯,”他接著說道,“你誤入歧途了;不行,即便你要救出熱納維也芙,也不能成為不良的公民啊。別說了吧,莫裏斯,有人在偷聽我們說話哩。瞧,人頭攢動了;瞧,桑鬆公民的仆人從囚車上站起來了,在向遠處眺望哩。奧地利女人來了。”
果然,洛蘭發現人群起伏的同時,發生了經久不息、並且愈演愈烈的騷亂,如同一陣狂風呼嘯而來,怒吼而去似的。
莫裏斯借助燈柱,攀高了一截,他朝聖奧諾雷街的方向看。
“嗯,”他聲音抖顫地說道,“她來了。”
人群開始看見了另外一架機器,幾乎與斷頭台同樣地可惡可憎,那就是囚車。
衛隊的槍支在囚車左右閃著幽光,前麵由格拉蒙開道,他揮舞著閃閃發光的長劍,向幾個大喊大叫的狂熱分子示意。
隨著囚車前移,叫喊聲在被判死刑的女囚那冷峻而沉著的目光下驟然停止。
王後的尊容比以往任何一個人都更具有震懾力量;瑪麗-安托瓦內特也從未像現在那麼偉大,那麼像王後。她以非凡的勇氣與高傲使在場的人感到恐懼。
她對不請自來、伴隨著她的吉拉爾神甫的勸告置之不理,她的頭紋絲不動;她頭腦裏的思想如同她的目光一樣堅定不移;囚車在高低不平的地磚上顛簸,車身的震蕩更顯得她堅韌不拔;她仿佛像一尊大理石雕像在四輪車上前行似的;不過,這尊帝王的雕像有一對明亮的眼睛,它的頭發在迎風飄舞。
不一會兒,在莫裏斯和洛蘭站立的地方,傳來了囚車的滾動聲和衛兵戰馬的嘶鳴聲。
囚車在斷頭台下嘎然停下。
王後大約沒有意識到這時刻的到來,這時驀然清醒,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一切;她傲視人群,而先前她曾看見站在炮筒上的臉色蒼白的年輕人,此時又站在一塊界石上了。
當她走出附屬監獄時,他曾向他表示敬意,現在,他站在界石上亦作出同樣的手勢;隨後,他跳下了界石。
有好幾個人看見他了,由於身著黑袍,於是話傳開了,說是有個教士在等待瑪麗-安托瓦內特,以便在她登上斷頭台時為她作赦罪儀式。不管怎麼說,沒有人去打攪騎士。對於某些事件來說,在崇高的時刻裏,總會伴之以崇高的敬意。
王後十分留神地走下三級踏腳板;桑鬆扶著她,直到最後的時刻,他一直在執行肩負的重責,同時又對她表現出最大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