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囚車(3 / 3)

當他說到小王儲、公主、從禦座上倒下的王後——這個失去丈夫的寡婦、失去孩子的母親,

總之,說到這個孤苦伶仃、被人遺棄的女人的眼前隻見劊子手而沒有一個朋友時,許多人的臉上都露出悲傷神色,在一些人的眼裏原來冒出仇恨的怒火,此時開始悄悄湧出幾滴熱乎乎的眼淚來了。

法院的大鍾敲響十一點,頓時,喧嘩聲嘎然停止。近十萬個觀眾默數著嘹亮悠長的鍾聲,他們的心也隨之一下下激烈地震蕩。

最後一下報時鍾聲的餘音在天空中消失之後,大門後麵迸發出巨大的聲響,與此同時,一輛囚車從花堤上轔轔而來,劈開了人群的衛兵,在梯級下停住。不一會兒,王後出現在寬大的石階上。所有的情緒都從眼睛裏迸發出來;呼吸變得局促而緊張。

王後的頭發剪短了,大部分頭發在她囚禁其間已經花白,銀白色的發絲使她那張白瓷般的臉龐顯得更加纖細,在這崇高莊嚴的時刻,凱撒們(這裏泛指君王。)天姿絕色的女兒顯得更加聖潔了。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裙袍,雙手被反縛在背後。

她的右邊是吉拉爾神甫,雖說她拒絕,但神甫仍然陪伴著她;左邊是劊子手,這兩個都穿著黑色的衣服。當她出現在最高的梯級上時,人群中發出一陣陣絮叨聲,隻有天主才能明白和歸納出他們的內心到底在想什麼。

這時,一個人在劊子手和瑪麗-安托瓦內特之間走過。

此人便是格拉蒙。他走過去是向王後指出那輛羞辱的囚車的。

王後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

“上車吧。”格拉蒙說道。

所有人都聽見了這句話,因為觀眾太激動了,所有絮絮細語早都停止了。

這時,人們看見王後的臉紅到脖根,瞬間又變得像死一般的慘白。

她那發白的雙唇半張半閉。

“為什麼為我準備一輛囚車,”她說道,“國王是坐禦輦上斷頭台的呀?”

這時,吉拉爾神甫向她耳語了幾句。大約他是想打消王者的最後一點傲氣。

王後不作聲了,她有些站不穩了。

桑鬆伸出雙手想去扶她,然而還沒等他碰著她,她又挺起了胸膛。

她緩步走下梯級,副劊子手在囚車後麵已安放了一塊踏板。王後登上囚車,神甫隨後登上。

桑鬆讓他倆坐下。

當囚車晃動前行時,人群中出現了一陣騷動。然而,士兵們不知道人群究竟想幹什麼,驚慌中集中力量把人群推開;於是在囚車和第一排觀眾之間出現了一個大空間。

在這空間裏,響起一聲悲涼的哀嚎。

王後一陣戰栗,直挺挺站起來,向四周張望。

這時她看見了她那已失蹤兩個月之久的愛犬;這條小狗沒能與她一起進入附屬監獄,然而它不顧斥責、挨打和槍托,衝向囚車;可是這條可憐的、瘦骨嶙峋的黑子跑得氣力全無,累垮了,最後落在馬車後麵消失了。王後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它,但她已說不出話來,因為她的聲音已被喧器蓋住了,她又不能用手去招呼它,因為她的又手被縛住了;再說,即便她能用手招呼它,即便人們能聽見她說話,也是無濟於事的。

她再也看不見小狗了,可是轉瞬間,小狗出現了。

原來一個年輕人已把它抱起,他臉色蒼白,站在炮筒上,因心情異常激動而更加顯眼,他用手指指天,以示對王後的敬意。

瑪麗-安托瓦內特也看看天,溫和地笑了。

紅屋騎士長歎一聲,仿佛她的微笑紮傷了他的心口似的;囚車拐彎向交易橋駛去,他又重新落入人群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