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製人”兩字,路遙遙眼睛一亮,問道:“這琴聲可如何製人?”司南澤道:“琴聲製人可是厲害得緊呢!內攻外攻,都難逢敵手。”遙遙笑道:“這內攻,是怎麼個攻法?”司南澤道:“姑娘精通醫理,可知同氣相求之道?琴者彈琴,琴聲動聽,聞者心裏若有感應,五髒六腑便會跟著琴律而動。”遙遙道:“哈,我懂了。儒師彈琴,琴音入聞者之心,思潮起伏都隨琴聲而走。若換是武林高手彈琴,琴音中飽含內力,那就可傷人於無形!”又笑道:“我知道啦,你剛剛就是靠這琴聲內攻,製服那個惹事大漢的不是?”司南澤笑道:“我可不是製服,是治病。不過其理相通。”遙遙又問:“那外攻呢?”司南澤道:“姑娘剛剛也說,琴聲無形。不過聲雖無形,可聚風,風雖無形,可凝氣,氣雖無形,可發力,有力在,何須形呢。恩師便從琴聲中悟出一套劍法,名曰‘無形劍’。”遙遙點點頭,似懂非懂,但妙音子的無形劍赫赫有名,她是聽過的,如今才知,是這般個無形。但風啊氣啊的真是彎彎繞,笑道:“你會麼?能給我演來看看麼?”司南澤道:“這套劍法深邃之極,我隻會演其形。路姑娘要看,我演來給你看看便是。”說著將瑤琴雙手捧到桌上。這小茶樓後院是一處竹林,微風陣陣,吹得竹葉嘩嘩作響。琴聲便和著竹葉風聲悠揚而起。路遙遙手拄下顎,凝神傾聽。隻見司南澤輕攏慢撚,音調回複而高,聽的人心曠神怡,洋洋自得。後又高低往替,音闊聲朗,頗有大氣,聽的人暢快淋漓,逸興遄飛。風聲不斷,這竹葉聲與琴聲相諧,合而為一,倒也相得益彰,更生妙趣。漸漸,路遙遙聽出竹葉聲並不是被風吹亂,而是頗有節奏,一擺一闔都與琴律相依,心想:“竹動由琴聲,這是內攻吧。”複又想:“竹本無心,怎可能主動與琴聲共鳴?竟是外力使然!”司南澤的琴聲時而婉轉,時而低沉,時而高昂,時而鏗鏘。彈到□□,正是最為激烈的一段,路遙遙心下一凜,猛聽“卡”的一聲,高粗的翠竹竟然攔腰斷成兩截。風聲更響,竹葉雨點般飛落,遙遙登時驚呼一聲,自歎真是開了眼界。一曲奏罷,路遙遙仍是魂飛天外,迷而未返。司南澤笑問:“怎樣?”路遙遙深深喘了一口氣道:“從沒聽過這麼稀奇的琴聲,妙極妙極!”司南澤笑道:“哪裏妙極了,慚愧的很。”路遙遙歎道:“你也不必過謙。這般曲子,再加上這麼淩厲的招數,可真能克敵製勝了!”司南澤搖頭道:“我克敵製勝不可能。琴聲攻敵,若琴者自先被擾,不會製敵反而受害。我修為尚淺,用這套劍法應敵可是大大的不妥。但若是師父,那當然沒的說了。”路遙遙道:“你內功不弱,假以時日定可駕馭自如。”
“好琴妙琴!”二人嚇了一跳,回頭一望,這聲音竟是從梁上穿來。“這麼好琴,彈的曲兒竟能折斷竹子,讓我借了來!”話音未落,一道紫影閃過,司南澤放在桌上的琴不翼而飛。二人大驚,此人輕功竟如此迅捷,兩人連個緩思之時都沒有!司南澤喊道:“前輩留步!”那人哪裏會留什麼步,搶了你的琴還站著等你追不成!路遙遙邊想邊跑到門外,施展輕功猛飛追去。當下正好無風,路遙遙雖早已看不見那人身影,卻見兩旁樹枝搖動,便知那人剛剛借力於此,一刻不停的循跡而追。趕不多時,已失掉行跡,路遙遙歎了口氣。這時聽個聲音笑道:“女娃娃輕功不錯!”路遙遙迅速回頭,哪有一個人影。但又可見樹枝抖動,便又發力直追。這樣停停追追,不下十次,每次剛剛追丟,路遙遙就又會聽到那個聲音說話。最後竟然追著回到了失琴的那個茶樓,路遙遙知是自己正被捉弄的有趣,當下停了腳步,叫道:“好沒意思!”果又聽那個聲音笑道:“咦!女娃娃果然不行。”路遙遙道:“不是不行,再追你幾十裏的力氣還是有的,隻是貓追老鼠,丟人!”那人哈哈大笑:“我都沒嫌,你個丫頭倒嫌!也罷,喝點酒水來。”說著從梁上一躍而下,隻見一個紫衣老者斜跨著一條長凳,啪啪拍桌子喊道:“上酒上酒!”那老者背挺腰直,眉宇英氣勃發,卻不想是這般脾氣。司南澤等的正焦急,最初本也想發足追去,但見那兩人身法敏捷遠遠在自己之上,怕是人追不到,倒與路遙遙走兩岔去。於是耐著性子在原處等。這時見二人飛回,又驚又喜。見那高人竟飛下來嚷著要酒喝,便上前深深一揖道:“晚輩司南澤拜見前輩。前輩剛剛拿走的琴正是小子的,前輩若愛聽琴,晚輩就為前輩彈一曲如何?”那老者搖搖手道:“給我彈琴怕是你不夠格。還以為是這琴有什麼玄機,當是看到了劉頎的家夥,沒想到還真是劍出無形。拿去!”路遙遙見這人又把琴還給司南澤,知其非存歹意。便走上去坐下,道:“我也累得緊啦。”那老者嘖嘖道:“女娃娃小小年紀,輕功功夫倒是拿得起來。”路遙遙便道:“評論我的輕功想是你十分夠格。”那老者邊點頭邊手指路遙遙笑道:“娃娃就是娃娃,氣很大。”說著端起一碗酒“咕咚”喝了一大口,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兒?說來聽聽。”路遙遙道:“我姓路,叫遙遙。沒聽過麼。”老者道:“路遙遙,確是沒聽過。”路遙遙心下暗笑。”又聽那老者道:“不過你那一套腳步,是路黎行的把式,並未聽過他收過什麼弟子,你便是路老兒的丫頭吧!”說著又“咕咚”灌下一大口。路遙遙大吃一驚,爹爹名聲有人聞知毫不稀奇,可竟於被自己追趕時能瞧出自己輕功路數,可真是大大高明。頓時對眼前這隻顧喝酒的老者敬仰不已。老者又笑著看看司南澤:“妙音子收的你這麼個徒弟也是難得,隻是你迂腐的緊,很不如這小丫頭得我的意。”司南澤一揖笑道:“前輩責備的是,敢問前輩高姓大名。”那老者擺擺手:“這偌大的寧陽城還真有好酒,我醉了,睡覺去!”說著又縱身躍上房梁,打起呼嚕來。路遙遙笑道:“嚷著要酒喝,還以為好酒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