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嵐回到寧府時,天已半亮。府中的家丁、丫鬟大多已經起身幹著各自的活。寧嵐在那些家丁、丫鬟眼中,可一向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美麗高貴的小姐形象自居,此刻,寧嵐不得不選擇一條荒僻幽靜的小路。
由於昨夜的一場大雨,原本就坑坑窪窪的小路早已泥濘不堪,寧嵐的鞋底和衣角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許汙泥,狼藉斑斑。
成功避過眾人耳目,寧嵐躲進自己的房間,不由得慶幸當初選擇了這個寧府內最為偏僻的別院,也是她母親生前的居所,也不知什麼原因,家丁們無故從不踏入這裏半步,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更方便地做一些事情。
嗬,又有誰會想到她這個寧府的二小姐、當朝宰相的掌上明珠會有如此多的不為人所知的秘密?一想到這,寧嵐的嘴角忍不住劃出一道奇異的弧度,三分竊喜、三分得意、三分嬌俏,還有一分不易察覺卻又難以掩飾的諷刺。
將繡花鞋藏入床底,褪下沾滿汙泥的羅衫,扔在床上。再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條緋紅的長裙重新穿上。驀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俯下身子,在褪下的羅衫中摸索著,找到了什麼,輕輕一笑,拿出袖中的那一枝薔薇,和緋色長裙的顏色正好般配,插入發髻之中。豔麗的花兒卻不顯得庸俗,反而為它的佩戴者增添了一分高貴、一分典雅,渾然天成。
門外傳來清脆的叩門聲,寧嵐不急不緩地藏好沾了汙泥的羅衫,說道:“進來。”
來人應聲而入。寧嵐在看清來人之後,暗鬆了一口氣,拿出之前藏起來的羅衫,交遞給來人:“蘭鈴,你來得正好,這件衣服你幫我處理了吧,別讓人看見。”
“是,小姐。”蘭鈴畢恭畢敬地回答,“小姐,你——昨晚又出去了?”
“恩。”寧嵐並不否認,說著坐在銅鏡前,拿起一把木梳梳理著烏黑的秀發,鏡中的女子美麗異常,隻有一雙湛藍得詭異的眼瞳,完全不符合中原人的特征,其餘卻並無異樣,“發生了些有趣的事情……蘭鈴,且不說你跟我那麼多年,憑著姐妹之情我也不想瞞你。我自小沒了娘親,寧府內的姨太太們容不下我,若不是有幸遇到了瓊雲師傅,恐怕我今日尚不知道屍骨在何處。瓊雲師傅西去前,我除了用藥用毒算是小有成就,占星之術也算盡得師傅的真傳。昨夜的那場雨來的,實在是不同尋常,原本還是星空浩瀚,雨卻突然降下,而在那短暫的明晰的星空中,天狼星光芒大盛、帝星卻異常黯淡,蘭鈴,想必你也知道,天狼主侵略,恐怕聖上昨夜多半已遭遇不測,隻是現在丞相府內無比平靜,可見皇宮中尚未有任何消息傳來,照此看來,這天下,怕是又要亂了,而且這次的亂,還不一般啊。”語罷,寧嵐放下了手中的木梳,湛藍的眼眸閃動著異樣的光彩。
蘭鈴聽到這消息卻一如既往的麵色平靜,語帶譏誚:“十五年前天下不過剛剛安定下來,如今,又有人要挑起禍端了麼?也罷,他爭他的天下,與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有何幹係?況且,小姐不也說了,尚無任何消息傳來麼?那就不必如此操心了。小姐,你出生的那一刻兵戎安定,老夫人說這是天降祥瑞,這其中的淵源奴婢不清楚,奴婢隻是盡心盡力地服侍小姐,確保小姐安全。”
寧嵐輕歎一聲:“蘭鈴,論輩分,我還得喚你一聲姐姐,何必以奴婢自稱?不要看你現在身份低微,上一代的恩怨糾纏,束縛不住你,我知道的,以你的劍術,可以排到天下前三,就算是皇宮中恐怕也沒人是你的對手,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你還要待在我的身邊。何況,這次,天下亂得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正是因為現在尚無任何確切消息,我才感到不安。”
“小姐,有些事情蘭鈴自有分寸,小姐隻需知道蘭鈴是心甘情願服侍小姐即可。”蘭鈴依舊是不卑不亢,“老爺吩咐你到前廳去。”
寧嵐聽見她將“奴婢”換成了“蘭鈴”,不由得感到些許欣慰,而聽到後半句話,臉色一變,蹙起了眉,拂袖起身,手腕上的鈴鐺激烈作響,寧嵐冷哼:“走吧,寧逸風大丞相,我寧嵐還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