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1 / 3)

蛛兒和阿蓮從編輯部裏走出來。看到宇帆正站在他那輛別克車旁向她們招手。從他的神情看,他已等候多時了。那天蛛兒和宇帆在海邊不愉快地分手後,這還是他們第一聚首。

不明真相的阿蓮揶揄著說,嗬,大主任,今天是不是又是你們的紀念日!

宇帆鏡片後的眼睛朝蛛兒閃了閃,微微一笑說,是的,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一個美麗的紀念日!

阿蓮推了一把蛛兒說,瞧酸得你們!快上車吧,要不楊大主任又覺得我是電燈泡了!

蛛兒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車。她心裏是有一種欣喜的,宇帆畢竟向她示了好,但蛛兒也明白他的示好並不等同承識自己在處理兩人關係中有誤,他是不想兩人就這樣僵持著,傷了兩人的感情。

蛛兒說,咱們買些蔬菜,回我那裏吧!

十幾年來,宇帆離開蘇北老家一個人在外求學求職,練就了一手好廚藝。尤其是他煲的烏雞湯、排骨湯和菌湯,風味別具。難怪蛛兒說,咱們要一起過日子,你非得把我喂成一隻能上稱蓋章的豬玀!

一陣小小的忙亂之後,桌上已是四菜一湯。宇帆還開啟了一瓶王朝幹紅,分別滿在了兩隻高腳杯裏。

蛛兒說,等等。便跑開了,再來時端著燭台,並關了屋裏所有的燈。

好一會沉默之後,宇帆說,對不起,我請你原諒!

蛛兒裝著糊塗說,什麼對不起呀,我都忘了,你要不提個醒兒?

宇帆鏡片後的眼睛眨了眨,說,好吧,你先閉上眼睛!

等蛛兒再睜開眼睛時,宇帆已單腿跪在她麵前,眼睛裏閃著動人的光。深情地說,我請我今生的愛人嫁給我!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美的手飾盒,打了開來。那是一枚鑲著鑽石的鑽戒,燭光下,光彩奪目。

宇帆--蛛兒輕呼著宇帆的名字。

宇帆拿起蛛兒的手深深地吻了一下,蛛兒,嫁給我吧,我正式向你求婚!

蛛兒感動地說,宇帆,這枚鑽戒起碼也得兩萬塊吧!你剛買完房子,怎麼好這樣破費呢!

宇帆說,價格並不等於價值,咱們的感情是不能用任何物質來衡量的。不是說嘛,鑽石恒久遠,一顆永留傳!我願我們的愛情也能恒久、亙古!宇帆把鑽戒拿出來,想戴在蛛兒的手上。

蛛兒說,這樣吧,我先保存著,在咱們真的踏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天戴,好嗎?

但願那一天早日到來!說著宇帆端過高腳杯,把手臂纏過了蛛兒的手臂。兩隻盛滿紅酒的杯子渾如兩朵紫色的開在藤上盛滿露珠的金盞花,被兩個想知道裏麵有多少甜的孩子痛痛快快地飲著。

過些天,我的父母要從蘇北過來。一來看看他們這沒過門的兒媳,二來看看咱們的新房子!宇帆的臉有些漲紅了,也許是由於酒勁,也許是由於興奮,或許都有。

好,等伯父伯母來了,咱們帶他們好好玩玩!

嗯!宇帆深情地望著蛛兒,臉上露出了無比幸福的神情。

蛛兒看了看表,已是晚上九點多了。她怕那個可惡女人的電話不期打來,又不知說一些怎樣的汙言穢語和詆毀她的語言,讓沉浸在幸福中的宇帆在措手不及中陷入不堪的痛苦中,便在去衛生間的時候,暗暗地把屋內所有電話線的插頭拔了。她還不放心,又把幾個分機重又檢查了一遍。這才坐到桌前,與宇帆共度浪漫之夜。

啊!啊!--

蛛兒!蛛兒!怎麼了?宇帆一邊搖著蛛兒,一邊把她抱了起來。蛛兒睜開驚恐的眼睛,臉色慘白,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好像被誰長距離追趕過一樣喘著粗氣。

望見宇帆在身邊,蛛兒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驚魂未定地說,我夢見在黃金海岸環海公路上走,可不知為什麼,我走上幾步就被不知是誰踢來的腿狠狠地絆一下。你知道,天那樣晴好,有人從我身邊走過我不會看不見的。奇怪的是,當時我身邊沒有任何人,但還是有腿踢過來讓我摔跤。

那是夢,不是真的!不要亂想!宇帆疼愛地安撫著蛛兒,蛛兒把宇帆摟著自己的胳膊拽緊了,好像還不夠安全似的讓宇帆抱著她把屋裏所有的燈一一掀亮了。

黃金海岸是刻有蛛兒深刻記憶的。

三年前的那年秋天,黃金海岸邊的那片楓樹林像是被金色染料調染過了一樣,在碧海藍天的映襯下,在下午三、四點鍾太陽慈愛的目光中更顯風情萬種。

一輛白色的奔馳在環海公路上停了下來。一位身穿紅色風衣,裏麵是一件乳白色高領休閑套頭衫,下身著一件黑色牛仔褲的年輕女子從車上款款步出。她頸下係著的黃絲巾在海風的吹拂中快活地飛揚著。車上的男人把車子停好後也走下來,上身穿了件黑色長袖T恤衫,下身是一條月白色的褲子。他走到女人身邊,攬過她在臉上吻了一下,便拉著她的手親親熱熱地往楓樹林裏走。過路的人們,都把豔羨的目光投向他們。有時,人們在街上也會看到這樣的情景,男人很帥,而他身邊的女人卻奇醜無比;或女人無論從身材長相到氣質都無可挑剔,而她旁邊的男人卻不敢讓人恭維。每當這時,善良的人們都不免會為其中的一方扼腕。而眼前這對情侶,無不使人感覺他們被上帝搭配得竟是這樣完美無缺。

他們就那樣手牽著手一邊私語著什麼,一邊被楓林樹攬進了它充滿詩情畫意的懷裏。隻有楓葉被海風吹動時發出的沙沙聲,好像在說著它們由於窺探了一個美麗的秘密而無法摒住的暗喜。

這時,有一輛的士,在白色奔馳旁停了下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從中走下來,環顧四周後,也向楓樹林裏走去。有看到這一場景的人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感覺有好戲看了。不一會,男人就隨著追他而來的女人從楓樹林裏走了出來,男人俊朗的臉上滿是陰霾,女人上了他的奔馳,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了。

穿著紅風衣的美麗女人許久沒有從楓樹林裏走出來,人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都在心裏暗暗猜測,是不是第三者插足被女人發現了跟蹤而來,然後捉住了他們……

留在楓樹林子裏的正是蛛兒。她正靠在一株粗大的樹身上,神情木然著,剛才趕來的女人把她的方原帶走了。女人說因為方原一直關機,聽人說看見他們朝這個方向來了,才追來的。女人說,方原的一個朋友住進了醫院,由於大出血生命都有危險,要方原一定要趕過去。女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用眼睛狠狠地剜了蛛兒一下,讓蛛兒渾身都感到不舒服,好像那個女人大出血都是她蛛兒造成的。讓蛛兒狐疑的是,那個女人再想大聲對方原說什麼的時候,卻被方原拉到一邊去了。而且他們在說話時,好像怕被人聽見似的聲音也壓低了。

方原要蛛兒跟他們一同走,被蛛兒拒絕了。蛛兒說她自己可以打車回去,情況這麼緊急,救人要緊,你們還是先回吧!

景致的美或者不美,隻是天然的造化還不行,它還得依靠人內心對它的感應,心裏有景即生景,心裏有情即生情。而此時,由於突其來的一切,隨著方原與女人的離開,蛛兒眼前的風景好像也讓他們捎走了一樣,色彩轉眼間褪卻了,生機即刻匿跡了。蛛兒頹然地向海灘上走去。海浪像一個癡情的情人似的,極盡著自己的柔情與沙灘進行著零距離的親密接觸。而沙灘卻像一個心不在焉或心裏裝著別人的大男生,顧自仰望著頭頂上的天空。蛛兒木然地站在那兒,海水打濕了她腳上的白色耐克旅遊鞋,她卻渾然不知。

長潮了,姑娘!這時有人拉了蛛兒一把,蛛兒這才稍稍回過神來,望過去,原來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在往岸邊拉自己。男人又說了一句,姑娘,今天是陰曆十五,應是大潮,小心一些!

看蛛兒向岸邊退去,男人歎了一口氣說,有一句話是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你不認識我,你沒有必要聽我說什麼。但出於好心,我還是想把佛家的一句話說給你,佛說,你要準備學習痛苦!看蛛兒滿臉疑惑,男人又說,像我這樣年齡的人,什麼都經過見過,而像你們這樣的年紀,生活才剛剛開始,經了許多事後你才會發現,原來過去有些讓自己要死要活的事,根本不算什麼事兒,想開些!

蛛兒這才明白,這個好心人以為她要輕生,才這樣耐心勸慰她。雖然眼前的這個男人錯解了自己,但蛛兒還是被他的錯解而感動。都說現在好人少了,其實,相互之間沒有利益之爭的時候,人們還是善良的,人與人之間還是能夠相互照應的。

回家時,在汽車路過方原他們趕往的那家醫院時,蛛兒心中湧起一種衝動,她很想走下去,到那裏看一看,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好讓那個女人用那樣的眼睛來剜自己,好讓方原神神秘秘地把女人拉到一旁說話!但蛛兒還是忍住了,她感覺這樣做會是件很讓自己沒麵子和傷自己自尊的事,方原若看到了也會因為自己的窺視而小視了自己。

到家後,蛛兒突然想起海邊那個男人說的話,今天是陰曆十五,應是大潮。若今天真的是十五,就應是中秋節了。她去翻日曆,她的直覺進一步得到了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