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1 / 3)

在蛛兒正牽著克林頓在一個個寵物店裏走進走出的時候,宇帆給蛛兒打來了電話,問蛛兒是不是正忙著。

蛛兒忍住笑說,正忙呢!

宇帆關切地問,你怎麼個忙法?是寫稿還是采訪,你要累了我就替你弄?

蛛兒笑了,我正在一個個狗商店裏逛呢!克林頓也老大不小的了,想給他找個漂亮的美眉,這個忙你能幫嗎?

那你先給我幫個忙吧,我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快同意嫁給我吧!

起碼你不用把毛絨玩具當女人吧!蛛兒哈哈地笑了。

你這都哪對哪呀,你等著,我去接你!

不到一頓飯時間,宇帆已在街口等著蛛兒了。當蛛兒把克林頓放到車後座位,而自己則坐到副駕駛位子上時,克林頓衝著宇帆叫了起來,好像自己的女朋友被眼前這個男人奪走了,讓它非常生氣似的。

蛛兒扭頭對克林頓說,別鬧了,這樣我會不高興的。聽到蛛兒的話,克林頓嗚嗚地低吼了幾聲之後,才不情願地住了嘴。

宇帆把車子開到了海邊,不遠處就是他們新房所在的小區。

蛛兒把克林頓抱下車,讓它在海灘上撒花兒。蛛兒想在沙灘上坐會兒,宇帆怕沙灘過於潮濕,便把一塊紅白方格子的布單鋪在了下麵,這才讓蛛兒坐了。

不遠處的海裏有不多的一些人在遊泳,而大多數人則坐在沙灘上,有的堆沙丘,有的拾蚌貝,有的聊閑天,有的打沙灘球。天色還早,而遠處已有船隻陸陸續續返航了。

宇帆說,新房的鑰匙已經給了,咱們哪天看看把家具及生活必須品買了。你看你在外租著房子,每月的租金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你要不想這麼早結婚也可以,要不搬過來一起住,等哪天想結婚時補個手續也行!

看蛛兒不說話,宇帆接著說,這樣做對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就怕對你來講有些委屈了。

蛛兒把散在天海相接處的目光收回說,不結婚我不會搬過來的。雖然我不反對未婚同居或試婚的行為,但我還沒想好要不要這種行為發生在我身上?

宇帆望著蛛兒,半天才回過神來。解釋說,我知道你是相當獨立的女人。其實,我更明白你不是沒有同居或試婚的觀念,你所不願失去的是作為一個獨立女人所擁有的也是最重要的東西!

什麼?

宇帆把口氣加重了,更像是歎息,你不想失去屬於你的自由!

蛛兒什麼也沒說,好像是在思索宇帆話中的含意,又好像是以默認來回答宇帆話中的含意。克林頓在蛛兒的視野裏消失了,蛛兒便站起身來,左右環顧著,聲音急促地喊著克林頓的名字,當看到克林頓正叼著一隻藍色的小海星跑來時,蛛兒才放下心來。

宇帆有些忌妒地說,在你眼裏,我是不是還不如你的狗!要真是這樣,我還真願意做你的狗!

蛛兒的心一下子軟了起來,宇帆你別這麼說,你若是狗,我就會變做一隻母狗陪你的!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隻是那笑裏含了太多的苦澀。從海麵上吹來的含著鹽分的風吹亂了蛛兒披散的長發,也撩動著宇帆的衣襟。克林頓對被浪花推來搡去的一個大海螺殼產生了興趣,就喜新厭舊地把海星丟在了一邊,跑去追逐起那隻被大海掠走了所有內容而隻剩了空殼的海螺。

蛛兒在兩個人的沉默中,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孤單,便對宇帆求助似地說,親愛的,摟著我。宇帆順從地用手臂把蛛兒環緊了。

哪天咱們好好好好地聊聊,好嗎?

兩年來咱們不是一直在聊嘛!宇帆說。

不,你好像總在回避著什麼,我想讓你正視存在於咱們間的一切!婚姻是件大事,我可不想咱們帶著問題迎接它!

蛛兒,你為什麼總這樣說呢?咱們倆之間不存在任何問題!兩年來咱們相愛著走過來,還不能說明問題嗎?你也看過《呼嘯山莊》吧,凱瑟琳對林頓允婚後說,我愛他並不是因為他長得漂亮,而是因為他比我更像我自己。其實,這就是靈魂的合二為一,也是我國民間常說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感覺咱倆之間即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宇帆,其實你是個很聰明的男人,我知道如果一張白紙上畫一個黑點,你絕對不是隻看那一個黑點,而不在意那諾大的一張白紙的!但是,你也應該看看將作為你的女人的那個黑點吧,看看它到底是什麼?看看對你來說是不是很重要?看看你有沒有接受它的勇氣和承受力?

什麼--什麼--也別說了!隻要是你的我都接受!我的黑點你不也接受了嘛!對了我和你坦白一件事情吧,那個一直追我的去了廣州的同事艾芳,前一周給我寄來了她親手織的毛衣毛褲,我已把它退了回去!但我還是很感動,因為我在淺灰色的毛衣裏,發現了一根她的染成了深紅色的長發!

蛛兒說,那一定是她編毛衣的時候,頭發落在上麵,也隨著一針一線編了進去。想想也挺感人的,可是你看我笨手笨腳的,對女紅一竅不通!這又是一個黑點。

宇帆說,會女紅的女人有的是,而她們都不是你!你可能隻是這大海上的一滴水,但對我來說,就是整個大海!網絡上有句情話說得非常讓人感動:魚對水說,你看不到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裏;水對魚說,我能感到你的淚水,因為你在我心裏。也許相愛的兩個人中,愛的程度也會像手指一樣有長有短,而愛得最多的人,一般都不去苛求對方!

此時,西邊的太陽像一個玩累了的紅孩子,綣縮著身子想盡快地回到龍王的家去。克林頓好像也倦了,團在蛛兒的身邊打起盹來。蛛兒說,宇帆,我想咱們還是找個時間--

宇帆打斷了蛛兒的話,我要了你即是要你的白紙,也接受了你白紙上所有的內容,除非你心裏還裝著別人,從來沒有真心想嫁給我!

經宇帆這麼一說,蛛兒生氣了,對對對,我心裏就是裝著別人了,我從來就沒有想嫁過你,咱們在一起僅是一場遊戲一場夢!我要這麼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了你一個特別滿意的理由!蛛兒緊緊地抿起下唇,大有你若再激怒我,我就會用最尖銳的語言的刀子,使勁地往你的軟肋上紮,並紮得千瘡百孔才罷休的態勢。

宇帆把鏡片後的眼睛眯了起了審視著蛛兒,好像不認識她似地連連地搖著頭,他強壓抑著內心被撕咬著的痛苦說,你怎麼會是這樣?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你……

望著一向思維縝密口齒伶俐的宇帆,說起話來竟有些語無倫次。善良的蛛兒有些心軟了,但一想到他竟這樣懷疑自己兩年來與他純純的愛情,她又有了怒氣,便沒有給他療傷的機會,繼續用舌頭這柄尖利的軟刀子向他刺去,我本來就是這樣,你應該早就想到了……

蛛兒從沙灘上一躍而起,克林頓也敏捷地跟著站了起來,一步不離地追隨著蛛兒向環海公路走去。這時,正好有一輛出租車駛來,蛛兒招了招手,便頭也不回地與克林頓上了車。

這樣激烈的口角在蛛兒與宇帆間還是頭一次,蛛兒明白,越是好好好的一團和氣的背後,有時往往越是隱藏著巨大的不安定因素,因為那種內裏潛在的不和諧沒有完全釋放出來。夫妻間或戀人間也是,偶爾爆發一些不大的矛盾衝突有時也不是壞事,它能讓存在於雙方間的問題充分顯露出來,並有充分的時間去疏理、溝通或解決;否則,當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不得不擺到桌麵上時,卻已產生了很深的鴻溝,不是加大了逾越它的難度,就是再無逾越的可能了

宇帆沒去追蛛兒。仍癡癡地呆坐在沙灘上,雕塑一樣望著遠方已變得越來越模糊的海岸線出神。而此時,夜幕已經漸漸拉下,隻有遠處的點點漁火,透露著絲絲縷縷大海神秘莫測的信息。

蛛兒的心緒像被抽亂的麻線團,任憑她怎樣打理都不能使心境恢複原有秩序。蛛兒克製著自己不去想宇帆,但她的思緒又總會背叛她拐彎抹角地轉到宇帆那裏,讓她心裏剪不斷理還亂的爛線頭更多。

蛛兒吃了比平時多一倍量的舒樂安定後,就睡下了。因為隻有讓生命處於一種相對靜止的狀態,身外的與己有關或無關的一切也會隨之靜止下來。

人最大的缺點也許就是遷怒!自己與宇帆那樣心心相印,為什麼在自己的想法沒能在他身上兌現的時候,還要這樣遷怒於他呢?如果說自我的成長與愛都需要距離,也許自己不應該讓自己與宇帆在心理上沒有任何距離而言,包括自己過去的生活。景像若遇了薄霧,雖然還是原來的景像,但映到人們眼中的景致和由此產生的感覺卻是不同的了。這麼想著,蛛兒敲響了宇帆家的門,好半天宇帆才把門慢吞吞地拉開。蛛兒向他賠罪地笑了笑。沒想到,宇帆一看是蛛兒,就迎著蛛兒的臉砰地把門關上了,在關門的刹那,蛛兒還聽到屋裏有女人的說話聲。

人生的路途上就是由無數道門組成的,當你推開了這一扇的同時,也就放棄了另外一扇;當你被一扇門拒絕時,也許還有另外的在不遠處等著你。都是一模一樣的門,選擇時,我們也不知道哪扇門裏風光無限,好或者不好,隻有我們走進去感受後方能知道。隔絕了與蛛兒的聯係,宇帆竟用了這樣一種極端的方式,讓蛛兒痛心不已。

哈哈哈……你個狐狸精!你就應該遭遇被男人拋棄,誰讓你除了男盜女娼的蛔蟲肚子裏就沒裝別的。有個女人在一旁對蛛兒幸災樂禍地惡言惡語著。蛛兒尋聲望去,眼前關著的門好像都是透出女人聲音的門,好像又都不是。就在蛛兒欲用雙手塞住耳朵,什麼也不想聽下去的時候,一陣急驟的狗吠聲一聲大似一聲地傳來。蛛兒把腫得像棉門簾一樣的眼皮撩開了,原來自己做了一場惡夢!但有一個女人確實在自己的屋裏說話,這才是克林頓對她吼叫的原因。

蛛兒的心揪緊了,她摸了幾次才摸到台燈開關。克林頓這時正蹲在留言電話旁,對著電話不停地叫著。電話裏的女人繼續說著,怎麼還養著一條公狗?聽說人和公狗交配時的感覺很爽,你林蛛兒這種浪貨肯定沒少體驗吧!

蛛兒是把留言電話設置為鳴鈴五聲後,若主人沒有接聽,才提示留言的。這一晚蛛兒在安眠藥的作用下睡得很沉,因而在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蛛兒並沒有聽到。

織蛛精!女人又瘋狗似的惡狠狠來咬蛛兒了,她的本事是把對方咬得遍體鱗傷卻讓你找不到她的那張毒嘴巴在哪兒。你不接電話我知道你是在逃避,怕麵對血淋淋的事實吧!我再給你講個故事吧,很有意思的故事:我告訴你我所掌握你的內容有多具體吧。你本名不叫林蛛兒,你原名叫林麗麗。因為同學們都給你起外號叫林立果,那可是大賣國賊林彪的兒子,你怎麼能被大家這麼叫呢!

上大學前,你想到要改名字。你曾看到過一則寓言故事:從前,有一座圓音寺,每天都有許多人上香拜佛,香火很旺。在圓音寺廟前的橫梁上有個蜘蛛結了張網,由於每天都受到香火和虔誠的祭拜的熏染,蜘蛛便有了佛性。經過了一千多年的修煉,蜘蛛佛性增加了不少。

忽然有一天,佛主光臨了圓音寺,看見這裏香火很旺,十分高興。離開寺廟的時候,不輕易間地抬頭,看見了橫梁上的蜘蛛。佛主停下來問這隻蜘蛛,你我相見總算是有緣,我來問你個問題,看你修煉了這一千多年來,有什麼真知灼見。怎麼樣?蜘蛛遇見佛主很是高興,連忙答應了。佛主問到,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蜘蛛想了想,回答到,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點了點頭,離開了。

就這樣又過了一千年的光景,蜘蛛依舊在圓音寺的橫梁上修煉,它的佛性大增。一日,佛主又來到寺前,對蜘蛛說道,你可還好,一千年前的那個問題,你可有什麼更深的認識嗎?蜘蛛說,我覺得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說,你再好好想想,我會再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