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苑的日子,從未有過的舒心,若凝難得的好眠,有時,睜開眼時,天還未亮,看著在身側沉沉睡著的福臨,若凝便覺得心裏無比的踏實。
可是,這樣的日子,卻不知能過多久了。
每每如是想著,若凝的心頭,便會籠罩在一股淡淡的憂愁內。
而福臨,卻發現若凝變得比從前黏人了。
以前,一到要分開的時候,若凝便會含笑的站在宮門口送自己,總是在自己都已經走了很遠的時候,轉過身來,她還定定的立在那兒,看見自己回頭,便會擺擺手。
每當那時,福臨的心裏,就會有一股暖流流過,站在宮門口的若凝,像是一個靜候著出遠門的丈夫早日歸來的妻子,那般靜謐。
可現在,哪怕自己隻是離開一小會兒,她悠長的眼光中,也會充滿了濃濃的眷戀和不舍,像是這一分別就是訣別一般。
想到此,福臨的眼中,就會有一絲濕熱。
臘月二十一,在南苑逗留了一個半月後,福臨一行人,終於踏上了返回紫禁城的路途。
從躍起的側簾中看到馬車外的景物越來越熟悉,若凝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苦澀,終究,還是得回來這裏,不是嘛?
許是因為快要過年的緣故,宮裏到處洋溢著一片喜意。
發了新衣,又多發了一個月的俸銀,奴才們的臉上,都充斥著濃濃的笑容。
到慈寧宮陪太後說了會兒話,看她精神頭比以往好了很多,若凝也不由的跟著高興起來。
進宮這些年,太後對別人如何,若凝不知曉,可她卻清楚,對自己,太後實在是厚愛了,若換做旁的女子,隻專寵一項,便足以讓太後用上很多種法子,讓自己消失的無影無蹤。可她沒有,一次又一次的勸慰著自己,拉著自己度過了那些難關。
想到此,若凝的眼眶,便紅了。
坐了一會兒,眼看三阿哥從阿哥所過來用晚膳了,若凝便起身,扶著晚晴的胳膊朝外去了。
身後,是太後一臉疼惜的表情。
“太後,皇貴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您就別跟著操心難過了。”
將若凝送出慈寧宮,返回正殿時,卻看見孝莊正呆呆的凝視著手中的佛串,蘇茉兒知曉她心中難過,便勸慰的說道。
摩挲著佛串上早已磨的光滑的檀木珠,孝莊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這個珠串,是那年四阿哥重病時,哀家賜給她的。哀家誠心誦佛這麼多年,從未像那次一樣期盼著佛祖能夠顯靈,可終究,四阿哥還是去了。後來哀家回了宮,她在哀家懷裏哭得那個傷痛喲,哀家到現在想起來,心裏還是一揪一揪的疼。許是佛祖保佑,她還沉浸在四阿哥離去的陰影中的時候,那個孩子來了,她的精神才一點點的好起來,又恢複了剛進宮時那個明豔動人的董鄂若凝。”
“後來,她陪著哀家誦經時,又把這個珠串送了回來,說這是哀家用慣了的。她說是四阿哥沒福分……哀家看著她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可她硬生生的又逼回去了,說要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好好的,不能流眼淚,讓孩子變成個愛哭鬼。”
一邊說著,孝莊像是又看到了那天的情景一般,淡淡的笑了起來。
笑容還未滲到眼底,孝莊的臉上,又浮起了那抹傷痛。
“這宮裏,從來都不幹淨,每天有多少奴才無聲無息死去?還不就是為了自己主子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大阿哥,四阿哥……都說這宮裏的孩子福薄,沒有運數的留不住,可誰不知道,留不住的,是那些人的良心啊。”
狠狠的攥著,孝莊像是要把那些檀木珠捏碎一般。
“太後娘娘,您且放寬心……”
見孝莊如此,蘇茉兒擔心的勸道。
許久,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孝莊看著蘇茉兒說道:“要說幹淨,這宮裏,怕也就她當得起了,否則,福臨那傻孩子怎會陷得這麼深?他們,是真真切切的把自己的心,都放在了對方的身上啊,可是,如今,你看她這樣,哀家真擔心……擔心啊。”
看著孝莊眼中的擔憂,蘇茉兒低聲說道:“太後是擔心,皇貴妃娘娘的身體不好,像先前的,先前的宸妃娘娘?”
揣摩著孝莊的意思,蘇茉兒的心裏,卻是咯噔一下。
無奈的點了點頭,孝莊沉聲說道:“難為她,一回來就過來給哀家請安,還陪著哀家說了這麼多話。你看她笑語盈盈的模樣,可說出來的話,都是綿軟無力的,怕也是一直強撐著的,要是在承乾宮,怕早就躺著了。”
“那兩個孩子,怕是讓她傷盡了心神,從前,她還想著查出內凶,為孩子報仇,所以一直都挺著那口氣。如今,仇也報了,所以她繃著的那根筋,一下子便鬆下來了,這幾個月,你看她,愈發的形容憔悴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