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神色一黯,茗秋低聲說道:“茗秋對不起姐姐,也對不起薩克達家族,更對不起阿瑪額娘,你們的恩德,茗秋隻能來世再報了。”
說罷,再次仰頭,茗秋喝盡了杯中的酒。
燒熱的酒,讓茗秋一下子嗆住了,猛烈的咳嗽著,眼中的淚,卻是一下子決堤一般的落下了。
若凝的眼中,不帶一絲感情,而茗蘭,卻是不忍的轉過了頭,拿帕子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
少頃,茗秋止住了痛哭。
自顧自的飲著酒,像是在回憶往事一般,茗秋訴說起了發生過的事情。
“我記得,那年入宮的時候,我才十五歲,體元殿裏,我緊張的要命,不敢抬頭去看皇上,後來,就那麼渾渾噩噩的,竟然被留了牌子。侍寢的那天晚上,宮裏的嬤嬤跟我講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我害怕的不得了,躺在乾清宮的龍榻上,我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在發抖。後來,便聽到了那個我再也忘不掉的聲音,那個聲音,是那麼的溫和,那麼……好聽。”
側著頭,像是在想用什麼詞語形容那個當時自己聽來如同天籟一般的聲音,茗秋滿麵柔情的輕聲說道:“他說:‘你是若凝的表妹,薩克達茗秋,對吧?’他竟然記得我的名字,我心裏當時好高興。”
說著,茗秋臉上的神采卻是一下子被抽掉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苦澀。
無奈的笑了笑,她低聲說道:“是我太傻……那句話裏,出現了兩個名字,若凝,薩克達茗秋,若是旁人,怕是一下子就聽出孰親孰遠了吧?可笑至極,當時的我,竟然被那小小的歡喜,蒙住了心,高興的什麼似的。”
說罷,茗秋仿佛看到了那天的情景,又輕聲說道:“他看我緊張,那晚,竟沒碰我,我們就那麼躺著,聊了會兒天,聊江南的鬧市,聊府裏的花園,聊姐妹們的開心趣事,還聊我那個並不熟悉的表姐,董鄂若凝。”
說著,茗秋眼中的淚,又潸然落下了。
輕輕的歎了口氣,若凝看著徑自沉浸在傷感中的茗秋,一時間充斥在心內的感覺,竟不是忿恨,而是同情。
少女懷春,任誰在那個豆蔻年華的年紀,見到福臨那樣俊朗又體貼的夫君,都會瞬時間墜入愛河再也不能自拔吧?
“由愛生恨,所以你發現福臨對你並無愛意,發現他心裏惦著的人其實是我,所以,你的心,便這樣一點點的變了,對嘛?”
看著茗秋,若凝沉聲問道。
連連搖著頭,茗秋帶著哭腔的喊道:“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啊……”
擦幹了臉上的淚水,茗秋一臉茫然的看著腳下的地麵,輕聲說道:“起初,皇上待我,也是極好的,每個月,他總會來延禧宮陪我坐一會兒。後來,發現他總是喜歡提起你,我便刻意的多提起你,果然,他更高興了。可後來他發現,我和你相處並不多,知道你更多事情的人,其實是羅如玉,而不是我,他便來的少了。可那個時候,我並不怨羅如玉,因為皇上信誓旦旦的說,一定會接你進宮,而你是我嫡親的表姐,等你進了宮,皇上發現我們姐妹情深的時候,他或多或少的,還是會看得見我的。”
“後來,我進了宮,你發現我反而和羅如玉更親,對她,甚至比對你和蘭姐姐還好,所以,你便開始心中怨恨了?”
心中冷笑,若凝看了一眼茗蘭,輕聲問道。
見茗秋不說話,似是默認了若凝的說法,若凝帶著一絲氣惱的看著茗蘭問道:“蘭姐姐可曾如茗秋一樣,心中或多或少的埋怨過我?”
“凝妹妹,我……”
不知道該如何說,茗蘭的臉色,有些慌亂。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臉上的笑容透著無奈,又透著苦澀,若凝沉聲說道:“這世上,除了父母親人間的關愛是不求所得的,其他人,何曾不是分了親疏遠近?我和你們的身上,雖都是流著薩克達家的血,可是,從小到大,我們在一處的日子,又有多久?咱們又何曾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耍過?我和玉姐姐,從小一起長大,雖不是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又豈是你們可以與之相比的?”
說著,抬起頭看著茗蘭和茗秋,若凝輕聲問道:“說句不得當的話,即使我們是嫡親的表姐妹,我憑什麼,就該對你好?”
即使我們是嫡親的表姐妹,我憑什麼,就該對你好?
是啊,憑什麼?
口中無聲的念叨著若凝的話,茗秋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