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墨點頭:“你要是敢說話不算數,我就連你一起收拾,別說我欺負你,叫上你媳婦一起抬。”
王春曉在第一次來韓家,就被這台琴吸引住了,棗紅色的金絲絨蓋在頂部,右麵壓著厚厚的一摞書,左麵擺了一個雪白的石膏頭像,側麵露出黑亮黑亮的漆麵,比最高級的衣櫃還好看,皮革做的琴凳麵,下有四條帶著弧度的琴登腿,怎麼看怎麼高檔,隻是她還沒來得及伸手摸一摸,就被韓母趕了出去,此時聽到韓墨的話,哪還能掩飾的住笑容,虛偽的客氣到:“韓墨弟弟,可得多謝你了。”
已經摩拳擦掌想要揍人的大胖被二胖拉住,氣憤的說:“你就看著他們欺負韓墨?”
二胖向來是兄弟三個裏麵最聰明的,低聲說:“小胖說過,他撞在琴上,摔了個屁墩。”
大胖也不笨,立刻就明白了,也小聲問弟弟:“那得多沉啊。”
二胖搖頭:“我還記得他家買琴的時候,咱爸一共找了八個隊上的工友,倒了三次手,把琴邊磕掉了漆才弄上來,怎麼著也得五六百斤吧。”
大胖就偷笑:“這回他家可沒有理由再來糾纏了,還好意思說幫幫忙,一個樓道裏住著,他家幫過誰的忙?就知道占便宜,死老太婆一看就是個潑婦。”
二胖點頭:“我估計韓墨就是這個意思,他用話拿住大雷子,周家挨打都找不到地方說理去。”
那邊搬不動是毫無疑問,別說周紅雷和他媳婦,就是加上大胖和二胖,也抬不起來500斤的重量,這倆人也不笨,一上手就知道上當了,這琴為什麼叫鋼琴,和他們上學時看過的木製風琴根本不是一回事,就試圖推著走,因為下麵有滾輪,還真被推離了原位,立著的貝多芬石膏像晃了晃,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周紅雷看著韓墨睨視的眼神,不再多說,垂頭喪氣的彎腰去撿,被王春曉拉住,氣急敗壞的說:“不想借就直接說,明知道我們抬不動還給人下套,安的什麼心?”
韓墨哂笑著說:“那你聽好了:不借不借不借,問題是你聽得懂人話麼?快點滾,我能給周家臉麵,可沒帶你那一份。”
王春曉還想說什麼,周春雷大喊了一聲:“回家,還嫌不夠丟人麼?”
也不看韓墨,抓著王春曉的衣服就往家拽,韓墨幾次三番攔住想要和他們理論的母親,低聲說:“交給我,您別髒了手。”
站在門外的老太婆原本還躍躍欲試,看到周春雷臉黑的像鍋底,知道他丟了麵子覺得難堪,怕回家後自己挨收拾,索性坐在樓梯上哭喊:“大家都來看看吧,都欺負我們窮苦人啊,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老鄰居過不下去了都不說搭把手,不就是管他家借點東西麼,不但不答應還給人下套,真是狗眼看人低啊,我也不活了,我跟你同歸於盡吧。”
韓墨就跟沒聽著一樣,周家真正讓他有所顧忌的,隻有周春雷這個矮個子男人,其他人都不足為懼,他站在門口問:“周春雷,你家鬧夠了沒有?差不多就行了吧,麵子我也給了,琴也讓你抬了,再這麼繼續下去,你們家可就是欺負人啊,是不是逼著我報案呢?”
周春雷的腳步一頓,也沒回頭,先把王春曉塞進了屋,回身拉住坐在樓梯上哭喊的老太婆的腳,使勁一拽,老太婆要不是順手抓住了旁邊的欄杆,這一下都能摔出腦震蕩來,吃驚的說:“你個矮矬子,你敢動手打我?”
周春雷紅著眼珠說:“你要麼現在滾回去,要麼永遠別回去。”
老太婆知道這人說的出做得到,灰溜溜的起身拍拍土,拉著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大寶回了家,周春雷跟在後麵,咣當一聲把門關上,震得樓道的窗戶簌簌往下掉灰。
韓墨叫過來大胖兄弟,一邊指揮他們把琴推回原位,一邊說:“我家馬上就搬走了,肯定不能把這尾巴給你家留下,回頭我就找人處理,你們在這之前別動手,否則他家就得把你家記恨上,咱們倒不是怕她,就是天天這麼連哭帶嚎的太晦氣。”
大胖搶過韓母手裏的工具,把地上的石膏像掃到一堆,二胖幫著收到了垃圾桶,聽到韓墨的話,他不屑的說:“你可拉到吧,書呆子一個,看我和我大哥的。”
韓墨來了興趣:“你打算怎麼辦?”
二胖使了個眼色:“我爸我媽等著你們下去吃飯呢,回頭再說。”
韓墨點頭,和他一起拉著父母鎖門下樓。
進了石家,胖叔和胖嬸都稱讚韓墨聰明會辦事,他們這樣的老思想,就講究個做人留一線,何況都是一個單位的職工,寧可自己吃虧,都拉不下臉來把事做絕了,至於韓墨說的報案就更不可能了,柳楊鎮的情況比較特殊,占地麵積雖然大,派出所卻很小,連協警都算上也就七八個人,四間辦公室,一個小院子,連個羈押犯人的地方都沒有。
鎮上最大的兩個單位,地質勘探所和第一製糖廠,都是設有保衛科的,這是八、九十年代國企的特色,保衛科幹事平時著裝,晚上執勤,有事從來不通過警察,一般小偷小摸,雞毛蒜皮的糾紛,關上門自己就解決了,除非是什麼特大的案件,可真要是碰上特大案件,派出所就更沒用了,那得上報局裏。
所以周家這個事一出,韓母的意思是把弟弟叫來,揍那老太婆一頓她就老實了,韓家爺倆也不是會打架的人啊,韓父的意思是還得找院裏領導來解決,韓墨的辦法治標不治本,暫時壓下去沒問題,可大過年的老太婆要是天天在門口堵著哭鬧,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韓家夫妻的情緒都不高,胖叔和胖嬸就在一旁開導,意思是你們盡管搬走就是了,我家又沒錢,最多看著他家鬧心而已,也不怕她“借”東西,韓母覺得不好意思,這屬於房子賣給人家還留了後患,韓父已經把不想搬家那點小糾結忘得幹幹淨淨了,真恨不得明天就離開這,免得看到周家人就生氣。
韓墨安慰他倆:“周大伯總不能在女兒家過除夕吧,那過了小年他們就回來了,有周大伯和周大娘在,那老太婆是不是能消停點?”
胖嬸把色澤明亮,肥厚油膩的紅燒豬蹄放在韓墨麵前:“看我們大學生就是聰明,沒錯,都說出嫁女大年三十不看娘家燈,我估摸著他們也快回來了。”
胖叔和韓父輕輕撞了一下小酒杯,抿了一口說:“要我說你們就是太愛麵子,拎起笤帚一頓胖揍,看他們下回敢不敢來煩你?”
韓父臉色微紅,歎了一口氣說:“我還告訴兒子凡事多點忍耐,可事到臨頭才知道,人善被人欺啊。”
胖叔喝的興起,揮了揮肥厚的手掌:“今天是你嫂子攔著不讓我出去,說有兒子出麵就行了,我一個老爺們和他們吵架忒丟人,你們老娘們懂個屁,都被人欺負到家了,還要什麼麵子,等下回再有這事,看我不把他家水缸都砸了。”
胖嬸臉紅了,她倒不是怕事,她是真不好意思讓自家男人上去,和一個年齡差不多的老太太吵架,輸贏都不占理,而且她和韓父的想法一樣,這事最後得保衛科出麵才行,隻有領導下了結論,證明是周家欺負韓家,以後再動手才能不讓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韓墨和石家兄弟填飽肚子後,拉著他們去自己家,說是好久沒在一起玩了,要四個人打升級,胖叔也不在意,吼了一聲:“不許淘氣。”就放幾個孩子走了,回身點著一顆煙,和韓父說起了今後的打算。
大胖年紀最大,都快結婚的人了,還被說成淘氣,覺得挺無奈的,穿鞋走在最後,韓墨拉著小胖上樓,低聲問他學校的事情,倒是二胖用手不停的摩挲著下巴,不知道想些什麼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