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朱雀叟陡然一驚。
他還不曾說話,卻見座前那個叫左良的弟子,手指向她道:
“郭彩雲,你少來這一套!朱雀瓶乃本門鎮山之寶,豈是你所能遺失的?分明是你意圖占為己有,還不取出來交與家師,否則憑我左良,眼前就要你好看!”
“玄都仙子”郭彩雲若論輩份雖較朱雀叟為低,但是卻也是修為有年之玄門高士,當年與夫“無相居士”共證仙業之時,其聲望不過僅次於“青雲九老”諸人。
她為人一向自傲,能夠人前稱呼朱雀叟一聲前輩,實在已是不易。
此刻想不到對方一名弟子,竟然這般大刺刺地直呼自己名字,大聲直言嗬責,這個氣她如何挺受得住!
隻見她臉色倏地一變,秀眉一揚……
總算她自量力,發覺眼前形勢一旦發作起來,對自己大是不利。
再說,此事原本是自己無理。
強忍著一腔怒火,她冷冷一笑道:
“左良君你言重了,郭彩雲並非無名之輩,豈能作出如此無恥之事。今日此來,正是向朱前輩請罪而來,果真如少君所說,我也就不必多此一行了!”
左良怔了一下,正要再說。
朱雀叟道:“左良不可對郭道友失禮,你退下去!”
左良臉上一紅,忿忿道:“啟稟師尊,這個女人背夫叛道,師父不可……”
話方到此,隻見郭彩雲一聲尖叫道:“住口!”
她臉色鐵青地注視著左良道:
“左少君你要血口噴人,此事了卻之後,本仙子倒要請教足下有什麼了不起的道行,竟敢如此放肆!”
右良一聲朗笑道:“何必事後?你若有意,眼前就可放手一拚!”
郭彩雲一挑秀眉,踏上一步,道:“放肆!”
朱雀叟大聲向左良喝叱道:“左良,還不下去!”
那個叫“左良”的弟子,才勉強收斂怒容,向師父抱拳退下!
朱雀叟含著怒容的臉,轉向郭彩雲道:
“郭道友,這件事關係本門聲望至大,你要好好作個交待,否則本座不予追究,隻怕門下十四名弟子也容不下你!”
“玄都仙子”郭彩雲歎息了一聲道:“後輩就是尊敬你老人家德高年劭,要不然也就無顏麵來現這個醜了!”
“這是什麼話!”
朱雀叟冷下臉道:“朱雀瓶為本門鎮山一寶,輕言遺失,豈能算了?”
郭彩雲道:“前輩有所不知,朱雀瓶怎會平白遺失,實在是為人奪取,後輩一時大意,才為其所趁!”
朱雀叟冷冷道:“什麼人這麼大膽?”
他一臉傲容地又道:“當今宇內,哪一個不知道朱雀瓶是我的東西,輕言奪取,莫非他就不怕本座出麵對付他麼?”
“這個人卻是不把前輩看在眼中!”
朱雀叟陡地站起道:“什麼人?”
郭彩雲欠身道:“黑石公!”
“黑石公?”
朱雀叟神色一呆道:“哪一個黑石公?”
郭彩雲微微苦笑道:“前輩怎地忘了?此人正是數十年前為前輩會同各老,共同囚禁於黑石峰下的那個魔頭黑石公!若非此人,誰又有這般能耐?”
他呆了一下,呐呐道:“他……不是壓在黑石峰下麼?怎地會……”
“前輩有所不知——”
郭彩雲歎息一聲道:“若論及此事,後輩確實也有不是之處。”
於是,她就所知,略把沈雁容持瓶前往收取火雲之一段經過,說了一遍。這番經過,並非她親目所睹,隻是事後由“無相居士”飛劍傳書告之。
朱雀叟聆聽之後,頓時如同木塑石刻般怔在了當場,良久之後他慢吞吞道:“這件事當真如此?”
“後輩豈敢造謠?前輩詳察即知!”
朱雀叟獰笑一聲道:“果真如此,本座自是放不過黑石老魔,隻是郭道友平白使本座蒙受這般損失,又將如何?”
郭彩雲歎息一聲,道:“後輩有一補償之法,前輩隻一肯首,這件東西也就是前輩的了!”
朱雀叟冷笑道:“什麼寶物能補償我的朱雀瓶?郭道友,你休要在本座麵前故弄玄虛!”
郭彩雲臉上一紅,道:“後輩豈敢!實在是一前古奇珍異寶,前輩如能到手,足可抵得朱雀瓶價值有餘!”
“什麼東西?”
“蒼鷹神劍!”
“蒼鷹劍?”
朱雀叟一怔道:“你是說傳說中鐵筆太歲的那口蒼鷹劍?”
“正是此劍!”
“噢?”
朱雀叟將信又疑地道:“真的出土了?”
郭彩雲麵現微笑道:“不久前在大雪山鐵峰出土,為天一門一後輩弟子無意得去!”
朱雀叟皺了一下眉道:“你是說尉遲兄妹之一?”
“不!是一個新來的!”
郭彩雲道:“這人姓嶽,叫嶽懷冰!”
朱雀叟冷冷一笑道:“郭仙姑豈非說笑,以本座身份,豈能向天一門後輩弟子出手?”
郭彩雲噘了一下嘴,暗中好笑,當麵卻不與頂撞,欠身道:
“後輩是聽說黑石公老魔因臨去匆忙,為那口蒼鷹劍斬斷一手……他發誓必將轉回將此劍奪到手中,並將那姓嶽的弟子碎屍萬段,以泄他心中之恨!”
說到這裏她微微一頓,才又道:
“如果前輩能夠早一天動身,非但那口蒼鷹劍可以先到手,反可等候黑石老魔,奪回前輩之朱雀寶瓶。後輩為前輩著想,這件事實在是一石二鳥的如意良策,前輩務請三思!”
朱雀叟果真麵現沉思狀,他緩緩坐下來,半天才慢吞吞地道:“你說的這些可靠麼?”
“千真萬確!”
朱雀叟冷笑道:“黑石老魔平白奪我寶瓶,我勢必是要追回,聽你所說,瓶內已收有滿瓶火雲,其威力自是可觀。果真鐵筆太歲的‘蒼鷹’劍出了土,落入一個後輩小子手中,難保為老魔所趁,那麼一來無異更加助長了黑石老魔的威勢……這樣如何是好?”
郭彩雲心內暗笑,表麵卻恭敬道:“此劍即使前輩不思染指,隻怕也將落入外人之手!”
朱雀叟徐徐點頭道:“果真如此,本座就代那位天一門後學弟子,暫時保管此劍,直到有一天他功力能保護衛此劍時,本座再酌量情形,將劍還他!”
郭彩雲一笑道:“後輩也正是這個意思!”
朱雀叟頓了一頓,想是平靜之心已生動搖!
郭彩雲又道:“前輩若有決定,以後輩所見,此事不宜施延,當越快越好!”
朱雀叟道:“以你之見呢?”
郭彩雲道:“現在就去!”
朱雀叟搖搖頭道:“太急促了。郭道友請在敝處休息一夜,先容本座略事整理,明晨子時前後,出發前往不遲!”
郭彩雲一笑道:“後輩有一請求,尚希前輩支持玉成。”
“什麼請求?”
郭彩雲微笑了一下道:“前輩應該知道,道家四九大劫,不久將至,後輩隻怕功力尚不足應付……不得不未雨綢繆!”
朱雀叟還不大明白她的意思,愣了一下道:“怎麼樣?”
郭彩雲窘笑道:“後輩是想,那天一門所在大雪山主峰,乃一洞天福地……”
朱雀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件事情辦完以後,我負責要天一門讓出一半地方與你就是!”
郭彩雲頓時眉開眼笑道:“謝謝前輩,這樣我就放心了!”
朱雀史一腦子打著如意算盤,他自信道法高深,天一門諸人絕非是他對手,一旦“蒼鷹”劍到手,再殺黑石公奪回朱雀瓶,實在是順理成章之事!
如果有了這一劍一瓶,再能把“天一門”大片基業占為己有,未來宇內,將成“唯我獨尊”之勢!這麼一想,他非但不再為暫時失瓶之事而懊惱,反而因即將稱雄宇內而感到極度興奮。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他想到的,人家也想到了,如就此事而論,未來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
大雪山似乎從來就不曾這麼安靜過。
東方微微透著魚肚白色,幾片雲彩懶洋洋地平躺在天際,離著日出還有些時候,天空中僅僅隻有一顆紫薇星,在初春的拂曉之前,放射著碧而冷的寒光。
陡地,自西方天空邊際,出現了一朵紅雲,初現時似甚緩慢,待到一入眼簾,其勢有如旋風,刹時間如天馬行空,疾風推浪般地,已來到了眼前。
原本隻有三分明亮的天空,就在這片紅雲移近的一刹那,陡地泛起了大片紅光。
在炫光刺目、滿天異彩的壯觀景色之下,那片紅雲已然冉冉飄落地麵!紅光一閃即收。
地麵上卻多了兩個人,一個是高冠華服的紫麵老者,一個是細豐腰姿、體態輕盈的妖冶少婦!
緊隨著這兩個人之後,空中一連又閃出四道朱色長虹!
乍現之時,就像是民俗圖畫中七夕彩橋般的,那般疾快,微呈弧形地向下一落,紅光乍收,即現出了四個身著大紅長衫、肥瘦高矮不一的少年。
四少年乍一現身,即按四方之勢,各自縱身而起,分向四邊采四角之勢,把身子站定。
即見為首那個高冠紫麵老者,左右打量了一眼,朗笑一聲道:“不錯,就是這個地方!”
那個妖嬈婦人冷冷一笑道:“我隻當天一門自尉遲老鬼接手以後,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哪裏想到,竟是由人隨意進出,簡直毫無防備,也未免太大意了!”
那個高冠華服的紫麵老人,正是早年“青雲九老”中極負盛名的“紫麵神君”。隨行那個妖嬈婦人,不是別人,正是天一門早年棄徒,如今“玄武門”第二副教主,紫麵神君的第八小妾,也正是尉遲兄妹的生母葛少華!
四個紅衣少年,各名丘桐、尚飛、王大剛、李全興,乃玄武門當今四大弟子!
紫麵神君自叛離正道,專習火海真經以來,儼然已是當今邪教第一高手。
此人曾六度閉關,三煉元嬰,魔法高奧,有鬼神不測之能,確實厲害得很!
七尺左右的身材,筆直的腰幹,紫色的大圓臉上,嵌著銅鈴般的一雙瞳子、一張獅子鼻、“國”字口,兩腮處各生著一團虯髯,其紅如火,隻看這副相貌就足夠使人吃驚的。
想是來此之前,預期著對方防守必嚴,是以先作了萬全之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