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尉遲鵬幾乎每一天,都在這個時候,守候在這裏,偷偷地看著沈雁容騎馬而過!
她總是在這個時候準時出現。
騎在胭脂馬上,披著長披風,人馬是一色的紅。
那麼美妙的姿色,像是夢裏的情人一樣,這麼長久的時間,他一直都像是賊似地偷看著她,直到他認為時機成熟時,他才有勇氣向她投出了第一封書信!
書信投出以來,他每一天都在這裏等候著,直到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
帶著一絲苦澀的笑,他站起身子來。
“不用說,她是不會來了!”
他轉過身子,由石亭裏步出!
正當他要騰身縱出離開的一瞬間,忽然.他聽見了一陣清脆嘹亮的銀鈴聲響!
雪原上現出了一個紅點,像是往常一樣,以著他所熟悉的姿態和速度,正自向這邊奔馳過來!
尉遲鵬先是一怔,繼之一陣狂喜。
他很快繞回到亭子裏,坐下來!
心跳得那麼厲害,緊緊握著兩隻手,目光眨也不眨地看著。
心上人終於來了。
和平常一樣的,她仍然穿著那襲紅色的短裙子,披著那襲火紅色的皮裘,皮裘一角長長地垂下來,看起來幾乎都要垂到了地麵!
速度是那麼快!
不過是交睫的當兒,一人一騎已來到了近前!
在平常,她總是像一陣風似地飄了過去,今天似乎也沒什麼兩樣!
尉遲鵬幾乎已經失望了。
因為,馬的速度並沒有慢下來,像是一片紅雲似的,“呼”地由穀前飄了過去!
尉遲鵬臉色變了一下。
一種說不出的落寞之感,侵蝕著他,他沮喪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這聲歎息還未結束之前,穀前卻傳出了嘹亮的一聲馬嘶,緊接著紅影閃爍,人馬已來到穀前。
殘陽把人馬的影子拉得那麼長——
馬上佳人,飄著那麼柔細的一蓬黑發,人馬在嬌麗的夕陽下,背襯著白皚皚的大片雪景,真有說不出的清麗出塵之感!
尉遲鵬忍不住由位子上站起來,他喉結咽動了一下,一顆心幾乎要由嘴裏跳了出來!
她遠遠地注視著他,那雙烏溜溜的大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雙方無言地對看著!
胭脂馬不甘寂寞地立起前啼唏聿聿地長嘯一聲,遂即緩緩向前走來!
一直走到了亭子前麵。
尉遲鵬緊張地站起來,向著馬上的沈雁容點了一下頭。
“沈姑娘……”
聲音很小,好像隻是叫給他自己聽似的。
紅衣姑娘微微笑了一下,她那張清秀的臉,似乎較以前瘦了一些,那雙像是會說話的大眼睛裏,也似乎相對地顯現出一些憂鬱!
“你來了很久?”
“我……沒有……才來不久!”
“你的信我看見了!”
“是……謝謝你!”
這聲“謝謝”說得好沒有來由,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會順口溜了出來!
沈雁容微微一笑!
女孩子總是較男孩子要鎮定得多。
“本來前幾天我就應該來赴你的約會!”
她收斂了一下笑容,淡淡道:“隻是我病了!”
“你病了?”
“嗯!”
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偏過頭來,在馬上打量著他。
“什麼……病?現在好了沒有?”
“好些了!”
她笑笑,說道:“要不然我怎麼會來這裏?你怎麼知道今天我會來?”
“我不知道!”
他呐呐道:“反正我每天都在這裏等你!”
“噢?”
她笑得那麼甜,道:“為什麼呢?你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說著,她翻身下馬,輕飄飄地落在亭子裏!
“尉遲姐姐可好?”
“你說的是我妹妹?”
“當然是她啦!”
“她很好!”
尉遲鵬緊張地接著又道:“我以為你不會來!”
“我為什麼不來?”
說著她解開了領間的繩扣,把身上的長披風脫下來,在石凳上坐下。
她那雙清澈的眸子,像是能把人看穿似的,那麼直直地瞧著他,目光裏透著過人的機智。
尉遲鵬立即又顯出了不自在的表情。
“好像很久沒看見你了。”
她呐呐道:“這些日子你可好?”
“我……還好!”
他總算想到了一句話:“你剛才說你病了?”
“小毛病!”
她很灑脫地道:“心裏不舒服,光想睡覺,夜裏又著了點涼,有點發燒,就是這些病!”
“你為什麼心裏不舒服?”
“為什麼?”她笑了一下,覺得對方問得很滑稽。
她抬起一隻腳,打量著自己的腳尖,臉有些兒泛紅,也許尉遲鵬這一問,正好問在了她的心眼兒裏,女孩子家總難免有些兒私事!哪能毫無遮攔就這麼坦白地告訴人家?
她沒有說話!
他也沒說話!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
“你的病好了沒有?”
“好一點兒了……”
她笑笑道:“謝謝你!”
雙方又沉默了。
“噢!”
她說:“對啦,我想問問你,嶽懷冰住在你們那兒是吧?”
“不錯!姑娘有什麼……”
“沒什麼!”
她冷冷笑了一下,道:“我隻是隨便問問,他還好吧?”
“他很好。”
尉遲鵬笑說道:“他真是好造化,剛剛得了一口劍,又得……”
忽然心裏一動,把到口的話吞住,暗裏盤算著這些話到底當講不當講。
沈雁容還在留意傾聽!
“又怎麼樣?”
她臉上作出一番笑容,忍不住問道:“幹嘛講一半就不講?”
尉遲鵬窘笑道:“沒什麼……”
沈雁容瞄著他道:“是不是有什麼話不想讓我知道?那就別告訴我算了!”
一麵說,她撇了一下嘴,就把臉轉到了一旁。
尉遲鵬登時著慌道:“姑娘不要誤會……實在是……”
沈雁容把身子又轉回來,揚了一下眉毛,說道:“我可不勉強你告訴我……你要是認為我靠不住,就什麼也別說!隨便你!”
尉遲鵬呆了一下。
沈雁容那雙清澈的眸子還在注意著他,意思還在等待著他最後決定。
尉遲鵬終於軟了下來。
“其實告訴你也無所謂!”
“那我就等著聽。”
把兩隻細白的手反過來,用手背的一麵支著頭,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尉遲鵬頓了一下,道:“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天嶽兄弟在鐵筆峰得了一口仙劍,又幸運地被一位隱居數百年的老仙師收為門下,傳授他劍法。現在他功力一日千裏,已經能運施飛劍了!”
“真的?”
沈雁容顯然吃了一驚!
“那位老仙師叫什麼名字?”
“叫……鐵筆太歲!”
“鐵筆大歲?”她搖頭表示沒聽過!
尉遲鵬道:“你當然是沒聽過。”
沈雁容呆了一會兒,黯然笑了笑,道:“也許我不該問這些,不過是你自己說出來罷了。”
說到這裏,她的臉又紅了一下,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把散在前額的幾縷秀發掠了掠。
沈雁容道:“尉遲姐姐是不是跟嶽懷冰很談得來?”
尉遲鵬一笑,道:“他們豈止是談得來!”
“他們很要好?”
尉遲鵬點點頭,含笑道:“你怎麼知道?”
沈雁容故作出一副笑容,道:“我隻是這麼猜想而已!”
尉遲鵬道:“這件事早在我爺爺飛升以前,就算定了,他老人家留下的碧簡金批裏就提過!”
“提過什麼?”
“他們兩個人是三生的愛侶,卻到今世才可望團圓!”
沈雁容頓時臉上一陣發白!
她長長地呼吸了一下,站起身子來,走向亭子那一邊。
如此一來,尉遲鵬就看不見她的臉!
“三生愛侶?”
她的聲音幾乎有點發抖:“這是你爺爺尉遲真人說的?”
“是我爺爺留下的遺言裏麵說的!”
“遺言裏提到了嶽懷冰的名字?”
“那倒沒有!”
“那你們怎麼知道這個人會是他?”
“因為蒼須奴查對了嶽兄弟的生辰年月日時,跟爺爺預言的一般無二!”
“那也許隻是碰巧了!”
“不!”
尉遲鵬道:“這件事絕對錯不了,爺爺真靈已經顯現過了——”
“哦?”
她回過頭,用著那雙噙著了淚,無比冷酷的眼睛看著他道:“你爺爺管的事還真不少呢,連小輩談情說愛的事他也管!”
尉遲鵬竟然聽不出她話中尖銳的醋意,一本正經地道:
“那一天,爺爺真是顯現放出了玉匣飛刀,證明嶽懷冰確是他碧簡金批中所注明的人;而且顯示出嶽懷冰是我們天一門未來光大門戶、繼承正統的傳人!”
沈雁容不自然地笑了笑,打量著他道:“你呢?”
“我……怎麼樣?”
沈雁容含挑撥的語氣道:“你是尉遲家門唯一的子嗣,天一門的道統怎麼說也該由你繼承,怎麼現在卻讓給了嶽懷冰?”
“這個……”
尉遲鵬微微一笑道:“我的塵緣未盡,又能怪誰?”
“塵緣未盡?”
沈雁容淒慘地笑道:“再怎麼說,這件事都顯然是不公平!”
“那也沒什麼!”
“你倒認為沒什麼?”
沈雁容冷笑了一聲,道:“我都替你不平,你自己好像還不在乎!”
尉遲鵬呆了呆,沒說什麼!
他從來不曾想過這件事,這時忽然被沈雁容提起來,倒使他心裏有些不自在!
漸漸他漲紅了臉,低下頭來!
沈雁容見狀微微一笑,她姍姍走近到他身前。
“怎麼你心裏不舒服了?”
“那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