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紅燭(1 / 3)

春日何處不飛花,絕勝煙柳滿京城。

十四貝子大婚,甚是疼愛胤禎的康熙,自是發帖全朝文武百官,舉朝同慶。

在曆經康熙點親、德妃訓誡、宗廟入譜、朝中敬賀後,滿清皇族那巧致剔透的玉碟上,皇子胤禎嫡福晉的空白處,赫然刻上了我的名字。

那一刻,目睹自己的名與胤禎並蒂於玉碟之上,心中有難抑的歸宿與歡愉,卻同時,心頭不禁又自嘲著,百年之後,可會有人知曉,今日康熙十四皇子的愛妻,偏偏是個穿越而來的台灣高中女生。

***

晨曦初露,杜鵑歡啼,自萼梅將我從熟睡中搖醒,我的耳根就再沒尋得片刻清淨。

大早,府中的人潮就一直穿梭不息,阿瑪額娘的各房遠親貴戚都在今日齊聚侍郎府送迎我大婚。錦衣華服,嫣紅嬌麗的男人女人招搖而過,自他們喜慶豔羨的麵龐上,我能看得出來,對於我嫁入皇家,貴為貝子嫡妻,他們該是甚感榮耀的。

“噝——好疼!”

如瀑的青絲被半老徐娘的嬤嬤頗為小心的扯直上頭膏,可任她再輕手輕腳,我還是很難忍受自己的頭皮被硬生生的扯來扯去。

“呸呸呸!大吉大利!”

身旁兩個負責喜裝的嬤嬤邊跺腳邊慌忙要來掩我的嘴。

我一臉不明究竟的茫然。

端著彩頭的寶珠含笑睨著我解釋,“今兒是小姐大婚喜慶的日子,不吉利的字眼是不能說的,哪怕音同都不許,這是規矩。”

“姑娘這話就對了。”梳頭的嬤嬤邊絲毫不停手頭的動作,邊隱含習以為常的口氣勸告,

“成親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格格要注意,嘴裏說出來的話該是喜啊、合啊、久啊之類的,‘噝(死)’這樣避諱不吉利的字眼千萬別出口。”

我禁不住掩袖輕笑,古人還真是封建迷信,可也莫奈何,隻得蹙眉嘀咕,“那你們輕點兒,我頭皮被你們拽的火辣辣的疼。”

“格格是千金嬌體,老奴們自然都格外手輕的,不過,上頭是這樣的,得上緊上牢了,難免會疼些,格格再忍忍,片刻就好。”

我隻得呲牙咧嘴忍著,眼瞧著棱花銅鏡裏萼梅想笑不敢笑的模樣,雙眸略過她停佇在屋外渠池裏待不得夏至來臨就早早含苞欲綻的永生花上,一抹幸福卻上心頭。

永生花,永生花,一生一世隻為他。

這最大的吉利,不正是這不合時宜早早綻放的花兒嗎?

珠玉玲瓏的鳳冠,豔紅霞披的嫁衣。

坐在花轎中,盛戴在鳳冠上的珠翠,隨著轎夫的每一個步伐,不時發出清脆悅耳的縱響,像串待嫁的音符,歡奏出我雀躍慌亂的興奮。

低垂下頭,眼眸落在手中,晶瑩瀲灩的鑽戒在彤紅的花轎光影下炫綻出豔澤的華光。

鉑金,這種上等金屬,在清朝時期是無力鍛造的,但我知道,此時的西洋已經有了鑽石鉑金飾品,我遣人尋來了傳教士杜馬斯托他給弄一對結婚對戒,還記得當時聽聞我的請求時杜馬斯詫愕的神眸,他的愕然,不曉得是因為我會說洋文,還是因為我知道西方對戒的傳說。

不可否認,當我捧著價值不菲的鑽石對戒時候,還是深深為它卓然的光華所震撼,出乎我的意料,百年前西方的冶金鍛造技術已不可小覷,精致的戒環平滑如鏡,鉑金稀有的光澤在曆史沉澱的紫禁城古澤醺風下顯得沉斂知性,剔透韻致,我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放入錦盒兜揣在懷裏,愛不釋手。

鑽石恒久遠,一顆永留傳。我會心的揚起唇角,幻想著百年之後的掘墓人,幸得我與胤禎手中的對戒時,會是怎樣一副瞪大了眼啞然無語的光景。

劈劈啪啪的絲竹花炮聲襲入耳際,擾斷了我浮想翩翩的臆想。

喧鬧的人聲下花轎穩穩停駐,正待有人掀轎簾,卻不想一隻簇新的黑緞皂靴從轎簾下踢了進來。

花轎不可抑製的微微晃動,輕淺的猶如春風拂來。

“我說十四弟啊,有你這麼心疼媳婦兒的嘛!這下馬威也不興你這樣踢的呀!”十胖子粗莽痞痞的叫嚷聲中,四下瞬時一片嬉笑。

“他這是不服氣你平素裏踹他那股子勁兒……”九爺打趣的說聲傳來,喜笑顏開。

一時間花轎外的人群鬧哄哄的,肆意的歡喜,肆意的笑鬧。

我不由得牽揚起唇畔,眼麵前,似乎就是胤禎那張在眾兄弟調笑聲中紅白潮迭的俊顏。

他待我,始終如一的溫存,這些家夥又怎會不知。

我起身微微掀起轎簾一角,轎外霞光明媚,紅兜兜的蓋頭下隱約是他俊逸的身形。

□□翩揚,胤禎似乎想牽住我的手。

卻不料,寶珠促忙挽住了我徐徐抬高的臂彎,耳邊複又有歡愉的笑鬧聲傳來。

“十四爺啊,這會兒子還不能牽新娘子,您別著急呀!”

“他能不急嘛,眼巴巴的等了多少天啦,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似乎是胤琪的笑歎,我的眼底,自動生成他那張始終親切含笑的俊顏。

柳絮紛紛,落花翩翩,夕霞冉冉的貝子府外,一派歡愉嬉鬧的迎親畫卷。

在眾人豔羨調笑的唧唧喳喳笑語中,八阿哥溫潤的話音揚起,“你們就別在這兒杵著了,礙著十四這回子行禮開宴,你們下來可有得受的!”

八阿哥這一番提醒,好好歹讓耽誤了不少時辰的迎親大婚續續而上。

跨門檻、抱花瓷;射羽箭、牽進府,繁縟的禮節,兜兜轉轉,我終又回到了昔日眷依的貝子府。

還記得那些日子,就是在腳下這熟悉的庭院,我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悲,都是那樣的真實隨心而動。留存這裏的回憶,總在我午夜夢回時出現在耳畔的話語,在我再度踏進這生機勃勃的舊地時,次第喚醒我所有萌動的情愫。

愛情,是這般蝕心刻骨,是道耗盡了韶華也解不開的鎖,而我的鎖,就被胤禎牢牢牽絆在換了新顏的府邸。

鴛綺鶴綾,錦簇珠光,生輝煥彩。

我被寶珠和萼梅引入了大婚的新房,昔日的貝子府,已在康熙賜婚之日起煥然一新,我舊居的風雅軒,四合的院落已和胤禎的西廂院拓為一體,寬敞掩綠的庭院中,錯落有致的亭台懸於疊山之間,煙繞的氤氳霞光下,婚房溺籠在一片彤色雲霞中,甚是富貴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