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午後蟬鳴,樹生稀疏,雖是入秋,卻尚有秋老虎坐鎮,更是因為夜裏貪涼了,許多人鬧了肚子患了傷寒不提,直至歇息,已至日央,古茗端坐書桌前,凝神寫著,像是燥熱未曾透過他聲旁的簾子。“咚”,一個小酒壇輕輕嗑在桌上,古茗抬頭一看,便撞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古大夫,小子呂奕方,呂家客店掌櫃的是也,承蒙前日大夫相救,今日特來報恩了。”呂奕方微微傾身向前,直視古茗,笑道。古茗微微一怔,輕輕蹙眉,略加思索,想起前日裏那個醉漢,呂家客店送來的謝禮,回味過來,站起身,躬身作揖答道:“本就是小毛病,還勞煩了管家贈了禮,掌櫃的。。。這。。。受不起了。還請掌櫃的回去吧,隻是莫貪杯好好療養身體。。。”“別介別介,大夫客氣了,隻是小酌一杯,酉時呂家客店,小生恭候!”打斷了古茗的推脫之語,呂奕方一邊飛快地說著話,同時向門外退去,不留一絲時間給古茗,隻給古茗留下了狡黠的雙眼和翻飛的衣袍,啊,還有那一小壇酒。

視線落在紅封的小壇子上,若隱若無的甜香,竟然不是什麼竹葉青,而是楊梅酒,想著要遣人將酒送回去的心思竟不自覺淡了,何不相識呢,古茗低頭笑了笑,身邊的孤清也好似淡了幾分。

有道是人約黃昏後,即使是一身疲倦,看著這夕陽西下,巷間裏弄母喚兒歸,心中也多的是溫馨和恬然。提溜著小酒壇,布袋裏揣著當日所記瑣碎與醫書,古茗一步一步慢慢踱向呂家客店,遠遠的,可以看見翻飛的客店紅幡,還有迎來送往的人流。“嗨!古大夫來啦!”想是小二看到了慢慢踱步而來的古茗,高聲叫道,快走幾步,接過古茗的布袋,將他拉進店裏,嘴裏同時碎碎念叨著:“古大夫,今日個菜啊……”話聲未完,就被來往的小廝擋住了路,正是晚食時刻,想來呂家客店生意是極好的,腳步稍停,小二再起話語:“是我東家全乎個自個兒做的…”整段話未說完,又是被來來往往的客人擋住了,“可把您盼來了…..這院子啊……是東家自個兒的,嘿!那菜—”

如是這番,待得進入後院,而又曲折了小一番,噪聲漸歇,香味漸起,邁進一小院,香味也逐漸明顯起來,小院古樸平常,隻是園中一棵鬱蔥的桂樹引人注目,不,是香味來源,讓人不由自主注視那桂樹下的石桌。已過八月,過不了幾時,桂花也是將開了。“東家!”小二一聲呼喊將一路過來默默聽著不時微笑頷首的古茗看向正在走來的呂奕方,隻是簡單的涼衫,端著一盅湯。“楊二,給我拿碗筷來。”說著一路說著一路用眼神示意古茗坐下。

古茗笑了笑,莫名的些許緊張就這麼散了,將手中的小紅壇擱在桌腳,看著呂奕方把湯盅擱在桌中央坐下後才稍收衣裳在對麵的小石凳上坐下,坐下方覺一陣綿軟,原是墊了一個蒲團,既不讓人覺著熱,又正好隔了石凳滲上的涼氣。“楊梅酒本應盛夏喝,但現在秋老虎尚在,喝點也未嚐不可。”呂奕方一邊揭開紅布封,一邊給古茗斟了一杯在杯中。這時,方才的小二也將碗筷來了,將手中的酒杯遞給古茗,呂奕方接過碗筷,將碗擱好,接著說道:“楊梅酒酒性不烈,我用這個。”說著便將酒倒入碗中。豈止不烈,醇香的酒氣揭了蓋更是濃鬱於鼻口之間。“《本草綱目》中也是提其有“生津、止渴、調五髒、滌腸胃、除煩憤惡氣”之效,在此之時,也是極好的。”“可不是,來,嚐嚐這個,”呂奕方一手拿著碗,一箸指著桌上的一道魚下午剛送來的江魚,土腥氣盡無,魚肉嫩而有嚼勁,不用小心侍弄,隻將這魚兒下油鍋稍炸,與薑蒜爆炒,加水燉煮,湯色醇白誘人,留湯少許,出鍋擱蔥段,青白之間,灰色隱然,可不是食色可餐!”古茗按其方向看去,聽著不由下箸夾起一箸魚肉,等嚐出其中滋味,正要向呂掌櫃表示認可,才後知後覺起自己竟是不由自主先下了箸而不自知,一時有些羞惱,偏偏這滋味好得很,想想古茗自一人入城以來,衣食住行皆是自己一手操持,讀書尚不及,倒不同於“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傳統,隻是日日對付著過去,那市井之間,也並未是家家都有這個心思,養家糊口就占了一大半時間,也不覺有異,隻是一嚐便覺美妙,古人誠不起我,食色,真可謂性也。“可不是嫩而不老,齒頰留香?”抬頭望去,呂奕方仿佛沒看見古茗一瞬間的不好意思,笑著說道。這一笑,不自覺,古茗也笑了,其間羞惱也自覺散去,“可不是,味道恰到好處,又未失了魚肉的鮮嫩。”“哈哈。”呂奕方將碗舉起一敬,示意對飲一杯,也不待古茗忙拿起酒杯示意,隻是自己喝了一口,古茗覺著有些好笑,卻更是覺得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