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交會的第三天,張小瑩打電話給我,說話有些吞吞吐吐的:“天總,情況有些不大對頭啊。”
我當時正跟史書亮以及天都市的規劃局局長、建設局局長、國土局局長等幾個人在協調事情,就問:“怎麼回事?”
張小瑩說:“三天了,一單也沒有成交。”
我走到一邊,小聲問:“怎麼回事兒?前兩天你不是還很樂觀嗎?”
張小瑩說:“現在,人們問完之後拿著資料就走了,並沒有行動的。到其他參展公司的現場觀察了幾個小時,情況都是一樣的。甚至連一家打出現場交2萬元定房就送3萬元家具家電的公司展位前都沒見有動靜。”
“你覺得事情出在哪裏?”我問。
張小瑩想了一會兒說:“你也許這兩天沒看報紙,北京的一些人都說拐點論這個話題。”
“拐點論?”我皺皺眉頭,這個概念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業界有些人認為樓市又到了分水嶺。”張小瑩道。
“你具體說說他們怎麼說的?”我追問了一句。
“現在有人提出,當前這個房價是維持不住的。特別是看了東南亞金融風波後的香港、新加坡以及日本泡沫破滅後連續10年的房地產慘況後得出結論,房價連續上漲是不可能的。”張小瑩說。
我感到很震驚:“會這麼嚴重?”
“中國房價已脫離宏觀經濟麵的支撐,根基不穩,成交量觸頂轉跌恐怕不遠了。”張小瑩猶豫地說。
“情況不妙啊!看來這次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真的太大了,國家對樓市的扶持政策還沒有塵埃落定,消費者不是傻瓜。”我也歎口氣。
“到現在,我們接待了兩千組客戶,意向客戶才不到一百個。基於價格的不斷上漲,成交量繼續維持高位的可能性不大,接下來就會觸頂轉跌。 ”張小瑩顯得有些抱歉。
“這樣吧,你也別太急,回去跟南總他們商量一下,商量出些實用的對策來,然後叫職業顧問好好跟蹤一下這些意向客戶。”我的心裏像壓了一塊石頭。
回過頭,發現史書亮正看著我。
我說:“對不起,有點小事。”
史書亮問:“看你的表情,似乎遇到了一些困難?”
我點點頭。
“不會影響到天都外環路的建設吧?”他問。
“不會,無論有什麼困難,我都會堅持下去的。”我回答。
史書亮和幾個局長笑了,可是我的心卻很沉重。
他們關心的隻是他們自己的政績,而不是企業的死活。對於他們的政績來說,我這樣的企業以後怎麼樣根本不是他們關心的。
這些官員眼中的政績,就是未來他們升遷的主要評判標準。“幹活不看主,等於二百五”,這是王兆瑜常說的話。話雖然粗了一些,但的確是實話。不管是領導班子也好,官員也罷,如果他們的職務由上級任命,他們的政績由上級考評,他們能否得到提拔由上級決定,在實際工作中,卻讓他們幹活看老百姓的臉色,那不是笑話嗎??他們為什麼要看老百姓的臉色辦事?老百姓能給他們什麼?“俸祿”嗎?雖然俸祿來自納稅人,但給不給他們,納稅人說了能算嗎?
我現在其實也能理解他們,他們也不容易。他們都有著濃厚的“短跑心態”,不是定下心來做艱苦細致的工作,打持久戰,而是追求轟動效應,打速決戰。這怪他們嗎?不能,因為這是由體製決定的。在短跑心態驅使下,不少地方發展規劃總是變來變去,換一個主要領導就換一種思路,就會重新換一張發展藍圖,而且規劃朝令夕改,一屆班子就要幹幾張藍圖,明擺著決策上有主觀性和隨意性。
新官上任,殺雞取卵,竭澤而漁,隻管自個創業績,哪顧後任背黑鍋。短期見效、大出風頭的事情精心組織,親自指揮,大搞“政績工程”、“麵子工程”。而對見效慢、周期長的事則束之高閣,或敷衍搪塞,混幾年留給下任,豈願為別人鋪路,為他人作嫁衣裳。一有動作則要求出經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追求轟動效應。
我來到這裏才聽說:史書亮一上任,就搞全民招商,連上課的中小學教師也分攤招商指針,完不成任務的扣發工資。於是一些部門就招來外地淘汰的項目來應付。史書亮短期內打開了經濟建設局麵,物質文明上去了,卻把人心搞散了,把隊伍搞爛了。
望著史書亮和那幾個局長,我心裏不禁感歎:上級機關選拔幹部,往往偏重那些會“造勢”、會“來事”的幹部。那些在短期內能製造顯赫政績的幹部特別受青睞,卻不去考慮這些政績的成本和過程。
當天晚上,我跟楊再田說了贏家中心銷售出現了問題的事情。他想了想說:“你趕緊回去吧,這邊的事我來應付。”
我有些不放心:“這個天都市的官員都是嘴上說的好聽,辦起事來卻是拖拖拉拉。”
楊再田笑了說:“天總,跟你這麼長時間了,怎麼處理這事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