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看著太後的樣子,忽然想到自己失去小十三時的心情,三分真心便又添了兩分地勸道:“皇額娘萬請節哀,永琪那孩子身子骨向來不錯,誰能料到呢,誰能不心疼呢……隻那孩子與您一向親近,若您為他壞了自個兒的身子,他就是走也不安心,就算是為了他,您也得珍重自己,您說對吧?”
鈕祜祿氏抬眸睨了她一眼,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愉妃去了之後,永琪與皇後日漸不對付她是知道甚至是樂見的,如今皇後這般作態,雖稍顯涼薄,但她也隻能付之一歎,沒有立場苛責。
歎了口氣,鈕祜祿氏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有些心灰意冷地道:“說什麼他不安心,他若真不安心,又怎麼會自己個兒就那麼走了。罷了罷了,哀家都活到這麼大歲數了,還有什麼堪不破的,你和皇帝就不用擔心哀家,倒是皇帝那邊,最近你多上點兒心。”
那拉氏諾諾應是,又勸了幾句,知道太後念了一夜的佛到現在滴水粒米未進後,讓人趕緊準備些飲食送上來,服侍著鈕祜祿氏進了一些,又勸了幾句,便告退了。
那拉氏的態度讓鈕祜祿氏多少好受了些,便讓桂嬤嬤送皇後出了慈寧宮。皇後剛走,桂嬤嬤轉身進了慈寧宮,準備回太後跟前伺候,未進正殿,一個小宮女趕了上來。聽完小宮女兒的話,她的臉色有些難看。
太後到底上了年紀,昨夜一夜未眠,現在合該好好歇息,是以一早就免了眾人今日的請安覲見。皇後也就罷了,作為太後正經的兒媳婦,這紫禁城的主子娘娘,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來探視一番於情於理都是應該的。隻是這魏氏跟著湊什麼熱鬧?
桂嬤嬤很不高興。
魏氏的到來,不僅是是否打擾太後休息的問題,往深了說,那是沒把太後的話當回事兒,甚至是失了尊卑。這當口,有什麼天大的事兒非得勞煩太後?想獻殷勤?也還輪不到她啊,人家舒妃、慶妃、穎妃都規規矩矩的按太後的恩典在自己宮裏待著呢,她一個小小的嬪,還是一個禁足中的嬪,亂冒什麼頭啊?
桂嬤嬤雖然不高興,卻也不好擅自做主,略一思量,轉身出了慈寧宮,迎上了靜立在宮門口的令嬪。
規規矩矩的請了安,桂嬤嬤麵上沒有絲毫的不恭敬,語氣卻稍顯冷淡:“請問令嬪娘娘您求見老佛爺可有要事?”言下之意,太後已免了請安,如無要事,趕緊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魏氏壓下心底的一絲不忿,微歎一口氣,雙眼泛紅,麵色哀戚,道:“剛剛聽聞五阿哥噩耗,真是宛若晴空霹靂,心痛萬分。老佛爺最是疼愛五阿哥,怕是比任何人都難過。我就想著,這時候有個人陪著總是好些,便過來了。剛剛遇上皇後娘娘,才驚覺是我越矩了。隻是啊……”她頓了一下,挺了挺腰,右手狀似無意地輕輕撫摸過已經顯懷的肚子:“都到這兒了,若我就這麼轉身就走,那才真是對老佛爺不孝不敬。我想,如果可以,我陪著老佛爺說說話排解排解也好,若是打擾了老佛爺休息,我就在宮門口給她老人家磕個頭。”
桂嬤嬤斂眉冷眼看著她的小動作,心知令嬪是不好打發的了,隻好回道:“請娘娘稍等,奴婢這就去秉與老佛爺。”
令嬪頷首,靜立一旁等候不提。桂嬤嬤回到正殿的時候,鈕祜祿氏還保持著她們出去時的姿勢,定定地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默默在心底歎了口氣,桂嬤嬤上前,稟報了令嬪求見的事兒。
鈕祜祿氏聞言眉頭微皺,冷笑一聲,“真是難得她一片孝心。”沉默半晌又緩緩道:“我啊,就想一個人兒靜一靜,讓她回去吧,就說她的孝心我知道了,也別說什麼磕不磕頭的,她可不是一個人,照顧好龍種比磕多少頭都重要。”
桂嬤嬤領命去了。令嬪聽了太後的吩咐,倒也沒堅持非要磕頭,謝了恩便回延禧宮。
坐著軟轎,魏氏輕輕撫摸著肚子,嘴角浮現一抹淺笑。慈寧宮的反應全在她意料之中,讓她微微找回了一點自信。
來之前她就知道太後多半是不會見她的,見太後也不是她的目的,她今日不過是先來博個存在感為日後所謀做個鋪墊罷了。
至於磕頭,在這宮裏這麼多年,她當然清楚,鈕祜祿氏和她兒子一個樣兒,愛麵子,愛名聲,讓懷孕的妃嬪在慈寧宮門口磕頭的事兒可不符老佛爺慈愛之名。
福爾康入藏這件事讓她看得再清楚不過,自己現在最大的依仗就是肚子,對孩子她自是比誰都著緊的。
果然,太後一如既往的體貼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