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琴的墓碑很幹淨,一束新鮮的黃菊擺放在前麵。顯然是常常有人來看望她。
“媽。"信河在墓碑上跪了下來,"我不知道我這樣做,合不合您的心意。媽,當您最後一次拉住我的手,不肯放棄的時候,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媽,不要放棄,不要放棄,寧死也不要放棄信河!那時候,信河真的寧願和媽一起離開這個世界,也不願意和媽分離。我跟爸爸說,我不願意原諒他,不是我不肯原諒他,而是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他。沒有恨,如何原諒呢?媽,我恨的人是你,是你,不是別人。”
信河的眼角開始有濕濕的東西滑落下來。
“媽既然答應信河,說無論如何都會守護信河一生,為什麼會把信河丟下不管不問了呢?我知道媽心裏最想念的人一定是信河,一定是信河。可是,媽卻連卡通表都放棄了。是因為信由,所以願意放棄信河了嗎?是這樣嗎?”
“爸爸有爸爸的過錯,可是媽媽也有媽媽的過錯。不是說,母親是世上最寬容的懷抱,世上所有的母親,都會為了子女付出一切嗎?為什麼到了最後,媽對信河的愛,還抵不住對爸爸的懷疑呢?”
“愛情是不是真的那麼脆弱,不堪一擊呢?”
“盡管這樣,信河還是想念媽,還是不能忘記媽。我知道媽肯定是因為已經什麼都懂了,所以才肯安然的離開人世。可是媽,信河還是不懂。不懂為什麼會遇到她,為什麼不肯放棄她呢?媽,我真的不能放棄啊。”
一片樹葉打落在信河的頭上,飄落在他的手心,信河默默的注視著這片落葉:是因為孤獨而降落,還是因為思念而降落呢?
一個人影慢慢的走了過來。
信河站了起來。
四目相望,相視無語。
“你黑了。”
“你瘦了。”
轉身,離別。
我不會回頭的。
我也不會回頭的。
走出彼此的視線。
視線外的兩個人,同時轉過身來,望著來時的方向。
“這,就是命運嗎?”真愛在說。
“這,就是注定嗎?”信河在問。
“真愛。"何守誠看到真愛的神態有異,關心的問,"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真愛搖了搖頭。
“是因為爺爺的事情擔心嗎?真愛,爺爺的事情我們有點線索了,我找到了一個認識爺爺的人,說他曾經見過照片上的人。”
“是嗎?”真愛的反應不太熱烈。
她一定是遇上了什麼很特別的事情。何守誠看著真愛的神色,猜想著。
“我該怎麼接受他呢?"信河站在何守誠家的附近,"他是我的弟弟嗎?”
第一次聽到柳眉眉叫自己哥哥的時候,信河的血液裏有一種東西被激發了出來。哥哥,一向應該是一個保護者。然而,這二十年來,自己卻一直充當著一個傷害妹妹的角色。聽到眉眉那一聲哥哥叫出聲來,仍然還跟一個小女孩一樣的歡歡喜喜時,信河明白了一種叫血緣的東西。無論分離的有多久,一旦相遇,仍然會凝結在一起。
信由呢?信由應該怎麼辦呢?
第二天早上,何守誠在自己家門口發現了幾袋東西,還有一個很大的玩具大熊。
“咦,這是誰落在這裏的東西呢?”何守誠打開門,驚訝的走出來,向四周看了看。
“大熊!爸爸,我要大熊。”信由開心的跑了過來,抱住那個比自己還要高的大熊,得意的拖了進去。
“信由,"何守誠拿過大熊來,"這是別人的大熊,快拿過來,爸爸會給你買一個新的大熊。”
“不,我要,我要這個。"信由哭了起來,"我就要這個大熊。”
“這孩子,怎麼脾氣這麼倔呢?爸爸答應你,一定會給你買一個比這個還要漂亮的大熊。”何守誠哄著他。
“不,我就要這個。”信由堅持。
“啪。"何守誠重重的打了信由一巴掌,"小孩子怎麼可以隨便拿別人的東西呢?”
信由哇的大哭大叫起來。
“信由,怎麼了?”真愛從房間裏走出來。
“爸爸打信由,姑姑,爸爸打理由。”信由一頭紮進真愛的懷裏。
“哥,一大早的,怎麼無緣無故的要打他呢?那是誰的大熊?”真愛看到何守誠手裏的東西。
“不知道,一早在家門口發現的,可能是誰落在這裏的吧。"何守誠解釋,"我正打算怎麼還給人家呢,臭小子非要這個大熊,我說重新給他買一個,他怎麼也不肯。”
“姑姑,我要大熊。”信由抱著真愛的胳膊直搖。
“姑姑給信由買一個最好的大熊,但是別人的東西,信由一定不要亂拿,懂嗎?”真愛親了信由一下。
信由眼巴巴的看著何守誠手上的大熊,仿佛全天下隻剩下那一隻大熊了。
“會是誰放的呢?”何守誠像是問真愛,又像是自言自語。
真愛走到門外,向外看了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信河看到真愛走出房門,四處打量著。
真愛沒看到信河。
真愛感受到了信河的氣息。
真愛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