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柏萬福在一旁虎視眈眈地坐著,氛圍實在不宜於賀頓喜形於色,但她還是一掃愁雲慘淡的語調,高興地說:“這真是一個好消息。你跟他怎麼說的?”

錢開逸說:“我並沒有直接和他通話,聽說他十分難講話,要是被一口回絕,這條路就堵死了。我動用了很多關係,找到我的老師,把你遇到的困境向他說明了。他又找了別人,輾轉傳達。最後姬銘驄說,他願意幫助你。”

賀頓說:“太好啦!怎麼實施呢?”

錢開逸說:“還沒有談到具體的時間,我怕你著急,先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後麵的我再繼續落實。”

賀頓抱著話筒,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迭聲地說:“謝謝謝謝……”

錢開逸說:“我是利用節目錄製的空當給你打電話,就不多說了,聽你的聲音,還不錯,還能為自己的來訪者操勞,基本正常啊。導播叫我了,不多說了……”

線斷了。賀頓回頭一看,柏萬福不在。正疑惑中,柏萬福從裏麵一間屋子走出來,賀頓恍然大悟,原來屋裏有一部串過去的分機,可以監聽。

“是他?”柏萬福問。

如果是平時,柏萬福監聽自己的電話,又是審訊口氣,賀頓早就發作了,但今天,她沒有資格。

“是。”賀頓簡短地答道。

“也不說什麼甜言蜜語,也不慰問你一下?”柏萬福挑釁。

“沒有什麼甜言蜜語。我找他,就是為了大芳和老鬆的那組案例。你知道,我為此寢食不安。沒有人能夠幫助我,如果你能,我就不會去找他。可是,你不能。實話告訴你,我認識他遠在認識你之前,他也曾經向我求過婚,讓我嫁給他……”賀頓回答。

“那你為什麼不嫁給他?”柏萬福百思不得其解。

“我決定要開辦自己的診所。你家有房子,你也不會幹涉我的決定。而這個人,就不一樣了,他會左右我,讓我成為他的附庸。”賀頓索性和盤端出。

“這麼說,你覺得我比他強?他漂亮體麵,有頭有臉,看起來也有學問……我算什麼?”柏萬福大惑。

“也許對別的女人來說,你和他沒法比。但對我的事業來說,選擇你對我更有優勢。和你在一起,旗鼓相當,我沒有自卑,可以說話算數。在這個世界上,像我這樣的女人要成就一番事業,比登天還難。我當然會想盡辦法,但要保持尊嚴。和你在一起,我的尊嚴最完整。你也學了心理學,你知道先入為主這件事。我和他以前就有非常親密的關係,在和你成家之後,我本該把這段關係終止,可我還是按照慣性讓它延續下去了。現在,你知道了,也好。你做一個決斷吧。”賀頓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話挑明。

“我打算……”柏萬福停頓下來。他沒法不停頓,預約的來訪者到了。

這是一次失敗的谘詢,賀頓沒法子集中精神,隻能虛與委蛇。好在她很謹慎,知道自己的狀態不良,就沒有發起任何挑戰性的治療,這樣,就算是沒有太大的效能,對來訪者的危害也會減到最小。

來訪者在客氣的致謝之後,逃之夭夭。賀頓知道,這個來訪者是再也不會來了,因為在他眼中的心理師——眉頭緊鎖一臉晦氣,一腦門子官司,哪能給別人排憂解難!

柏萬福和賀頓之間的冷戰持續,當著婆婆的麵,基本上還能有一句沒一句地應答著,回到自己的小屋,就走入荒野一般的冷寂。

賀頓知道陷入了巨大的危機,個人生活和心理師的工作都一籌莫展。黑霧沉沉,伸手不見五指。以前不順心了,還可以找到錢開逸解解悶,現在這條路自然堵死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姬銘驄了。

賀頓開始想念這個從未謀麵的老人。據說他德高望重,據說他火眼金睛,據說他見微知著,據說他鐵麵無私。看來,一般人有了問題,可以向心理師求助,心理師有了問題,就必須有高人搭救。等待是痛苦的事情,這份憂愁沒有人能夠分擔,賀頓在苦惱中朝思暮想姬銘驄。